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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张毅开口痛斥，义正严词。
“城隍大人所言极是，此等败类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说完，韩虎又抬起了刀。
“且慢。”
王极再次挡住刀刃。
“二弟，你这是何意？”韩虎不解问道。
城隍张毅立刻出言规劝：“壮士，须知除恶务尽。不能因为一时心慈手软，就饶了蛇狼之辈的性命。须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城隍大人，何必着急。”王极一边拨开韩虎的刀刃，一边说道：“杀人只需手起刀落，可一旦错杀无辜，谁能起死回生？”
“无辜？他怎么会是无辜！”城隍张毅出声反问：“你难道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话？是‘毁城隍庙’这句话，还会‘化为厉鬼’那句话？仅凭两件没发生的事，就要定他死罪？”说完，王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妨审问一二。唯有这样，才能告慰死在这邪修手里的亡魂。城隍大人，不如我们在城隍庙，设个私堂？”
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不喜欢动脑子的韩虎，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他握紧刀，开始对城隍张毅有所戒备。
张毅的面色一变再变，最终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张毅苦笑着问道。
“我没有识破你，只是疑点越来越多。第一个疑点，是女童看到你后晕了过去。”王极眉眼如刀，冷静盯着张毅，说道：“第二个疑点，是邪修口中的蛇鼠一窝。第三个疑点，是你的杀心太急！”
闻言，城隍张毅良久无言。
“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的人。在你用剑挑开污血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点。”张毅心情复杂，但尚未死心：“只是，装糊涂不好吗？你们只是匆匆路过此地的羁旅客，何必?这汪浑水。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你们兵刃相见。”
“装糊涂也得看情况吧。”王极瞅着城隍面中的神像，说道：“一个搞邪祭的城隍，我怎么信得过他？再说了，你都想借助我等之手，除去仇敌。事已至此，我等岂有稀里糊涂被人利用之理？”
正说着时，郑晖遥遥喊道：“大哥、二哥，虎子醒了！”
虎子？
王极侧目，同时警惕着张毅：“虎子是谁？”
“就是你们救下的男童啊。”郑晖回道。
“女童”就躲在郑晖的身后，畏缩地看着城隍张毅：“我……我是男娃……胭脂、辫子，都是镇子里的人给我弄的。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闻言，王极皱眉连连，质问张毅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邪祭，会把活祭品的性别弄错？”
面对质问，张毅面无表情：“当然不会弄错。因为我要的就是男童！祭坛，也不是转阳化阴的祭坛，而是续命的祭坛。”
“该死！”
听到“续命”二字，韩虎一下愤怒起来。
王极伸手将其拦住，说道：“让他继续说。”
张毅这才继续解释：“铜剑为金，横梁为木，刻漏为水，香炉为火，炉灰为土。五行齐备，只欠阴阳。女为阴，男为阳。如果不男扮女相，或者女扮男相，逆转阴阳的话，那么只能备齐男童女童作为活祭！”
此言一出，鬼面邪修目眦欲裂：“你这个畜生，难道我还要感激你少杀一个人不成！你还我妹妹的性命！”
“我自知有罪，但没有错。我做的，是城隍该做的事。”
张毅没有理会鬼面邪修的怒斥，继续平静说道：“秦灭赵国之后，我被剔除出城隍金册，左云县县城改址，昔日赵国之民被冠以罪名，排挤在外。很多年来，都是被排挤在城外的赵国罪民为我供奉香火。只是，好景不长。秦王苛政无度，不管百姓死活，更别提这些被遗弃的赵国罪民了。”
“罪民生活困苦，更别提修炼了。多年来，能跑的，都跑了。跑不动的，留下等死。跑走的……呵，跑走的，就成了流民。而流民，能有几个好下场？卖身为奴，卖身为娼？哈哈哈哈哈哈！”
“我于心不忍，就于每年干旱时节，施法降雨。地里的收成有了保证，有了活路，那些能跑的年轻人也不跑了，愿意留下来，男耕女织。这些被遗弃的赵国罪民终于算是能活得像个人样了。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
说到这里，张毅皱着眉苦笑，看向远处亮着零星灯火的小镇，说道：“驱云容易，降雨难。几次施法降雨，直接导致了我的神魂退境！没有法力，我又如何能使出降雨之术？罪民们也就没有了活路。眼看着小镇又要重蹈覆辙……我提出了一个想法——通过活祭获得法力！”
“当然！最初，人们都反对，甚至还把我的城隍庙砸了一通。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天亮之后，活祭品被摆在了我的神像前……再然后，我的破庙是一天比一天脏，但庙里的香没有断过。哈哈哈哈哈哈。”
张毅苦笑起来，看着王极，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王极沉默了。
张毅不依不饶，追问道：“我看你的气质，是读书之人。即是读书之人，能否告诉我一个两不负的道理？”
旷野起风了。
凉凉的。
吹在王极的面庞上的，冰冷入心。
韩虎也不吭声了，只有鬼面邪修长一直出声唾骂，喧嚣得像条野狗一样。
许久之后。
张毅开口道：“今晚就在此地过夜，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日一早，速速离去。”
听到这个提议，韩虎都心动了。
思考这种理不清楚的问题，只会让他觉得头大。
可是，王极并不同意。
“一路以来，我熟视无睹了很多事情。我本以为假装没有看到，就能不去想、不会扪心自问。可是，我错了。负罪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日益加重。”
说到这里，王极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露出凛冽的锋芒。
“不去改变，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做出改变，哪怕是坏的改变，也总好过一成不变。”
“我要出剑了。”王极目视张毅，神色肃穆：“张毅先生，请君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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