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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芳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走进了仓库，仰起头对我喝道：
“下来。”
我眼看着逃跑不成了，唯有踩着轮胎边缘慢慢下到地面上来。
“阿姨，我知道你是好人，就放了我们吧。”欧阳雁婷向着宋芳央求道。
宋芳寒着脸说：“我有说过不放你们吗？”
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地望向她。
宋芳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望着我说：“你这样做太危险啦，跳下去万一摔断了腿，不死也残废了。”
我说：“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被你们关在这儿吧？冒险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宋芳嗯了一声，说：“你们跟着我来。”
她说完便转身向仓库大门走去，我和欧阳雁婷对视了一眼，惴惴不安地跟在了她身后。
宋芳走到铁门后，李刚手里拿着镜片破碎的眼镜从一旁走了出来，说：“刚才打算逃跑的就是他们两人，完全与我无关。”
宋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进去好好躺着吧，那竹席以后就归你了。”
李刚问：“你要带他们到哪里去？”
宋芳眼一瞪，说：“要你管？”
李刚说：“是是，能不能也带我出去？”
宋芳问：“你也想死？”
李刚吓了一跳，连忙说：“我不跟去了，我到里面好好躺着。”他拿着镜片向仓库内走来，经过我面前时突然俯在我耳旁说：
“兄弟，形势所逼，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莫怪。”
他不说还好，听得我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攥紧拳头便要向他击落，见他吓得脸色发白，心里一软，松开了手，喝道：“滚！”
这时宋芳已出了铁门外，我见欧阳雁婷听了宋芳后面的一句话脸色吓得发白，说：“有我在，别怕。”拉着她手，大步走出了铁门。
仓库外阳光明媚，凉风夹杂着垃圾堆的臭味迎面吹来，我和欧阳雁婷几天没见过太阳，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铁门一侧摆放着两张太师椅，每张椅上各坐着一名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的高大男子，看到我和欧阳雁婷出来后，一名男子便走过来将铁门重新锁上。
宋芳带着我们走进仓库左侧一个铁皮搭建低矮的棚子。
棚内阴暗潮湿，到处堆满了废品，靠棚的角落摆放着一张木板床。床前小矮桌上摆放着两张小凳子，桌上放了一双碗筷，两碟炒好的菜还在冒着热气。
“坐下来吃吧，吃饱了再离开。”宋芳站在饭桌前对我和欧阳雁婷说。
我和欧阳雁婷均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异口同声地说：
“阿姨，我们刚刚吃过面包了。”
宋芳说：“我知道你们吃过面包了，这个饭菜是为你们饯行的，吃过后好离开。”
我问：“阿姨，他们真放过我们了？”
宋芳点头道：“你们自由了，没有人再来干涉你们。”
我和欧阳雁婷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宋芳替我们盛好了饭，欧阳雁婷问：
“阿姨，你不吃吗？”
宋芳摇摇头，说：“我吃过了，快趁热吃吧。”
她在木床上坐了下来。
我胡乱地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满带疑惑地问：“阿姨，你就住这儿吗？”
宋芳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过去我跟着赵春林做了不少坏事，自知罪大恶极，幸好前些年我自动去投案，得以从轻发落，坐了几年的牢。我出来后，他又搞起了传销组织，我再也不愿和他同流合污了，便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以拾废品为生。”
我听了默然无语，欧阳雁婷问：“阿姨，赵春林做了这么多坏事，为什么就没人报警？”
宋芳道：“姑娘，你太单纯了，传销组织能在这里扎根这多年，背后自然有人撑腰。除了聘请青帮充当他们的打手，警察内部自然也有败类和他们互相勾结，没等你进入派出所，就被青帮的人抓回来了。”
我问：“仓库门口的两个人就是青帮的吗？”
宋芳点头道：“是啊，有些不愿意加入多次逃走的，赵春林便会派青帮的人将他们关在这里，以迫使他们屈服。我看着被关的人可怜，便主动要求送些面包和水进去给他们；赵春林本意只是想迫使他们就范，并不是真想要他们的命，乐得有人替他送餐，很爽快地同意了。”
欧阳雁婷道：“阿姨，你心地真好。”
宋芳全身颤抖了一下，苦笑着说：“我以前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再不积点德，下辈子投胎做猪狗也不配了。”
我想了想，问：“阿姨，我们又没加入，赵春林怎么会答应放过我们的？”
宋芳说：“我已替你们交了加入的费用，之后再没人干涉你们自由了。”
我和欧阳雁婷惊得张大了口，我心里一酸，哽咽道：“阿姨，你……”
宋芳道：“你是小浣的哥哥，你们家替我照顾了女儿十几年。我这个做母亲的自始至终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能帮上你一点忙，只会让我内心减轻一点愧疚。”
我和欧阳雁婷相视无语，我看到她眼眶中含着感激的泪水。
宋芳道：“我已替你们联系好了车，车是赵春林的，就停在外面，一会送你们回楚城。记住，别再招惹胡春林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说：“阿姨，我记住了。”
宋芳道：“日后回到家，在小浣面前不要提起我。”
我吃了一惊：“这是为什么？”
宋芳苦笑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宁可她永远当没了我这么一个母亲，也不愿意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而分了她的心。”
我心里一酸，说：“阿姨……”
宋芳摆了摆手，说：“什么也不用说啦，记住我的提醒就好。我也不留你们了，现在就回去吧。”
我和欧阳雁婷对望了一眼，心意相通，齐地向着宋芳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便向她告别。
宋芳眼里含泪，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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