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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过完八十六岁的生日后，每年都要进一两次急救室，最近这几年，更是彻底住在病房里，再也没有离开过。
几个月前，萧星河陷入昏迷，抢救过来后，每天也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警卫员传来的消息是，今天早上九点多萧星河一反常态地醒了，他还吃了些东西，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和没生病一样。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回光返照。
其实这个岁数，就算死了，也算是高寿。
可是我送别了一个又一个的老朋友，要是再把萧星河送走，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和我聊聊过去的事情了。
“去医院。”
萧星河的子女和小辈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在我到达前，他们已经到了。
一群人怕吵到萧星河，都站在了走廊里，压着声音小声哭泣。
和孤家寡人的我不一样，萧星河在娶了艾天心后，就生活得很幸福。即使在最紧张的时候，他也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
老了，他也干脆放权，带着艾天心去各地游玩，一直到艾天心死了，他才回到北平，安心养老。
他的性格很讨孩子们的喜欢，他的孩子，都是在真心地因为他而悲伤。
“余老。”萧星河的小儿子看到我，低声打了个招呼，“房间里只有没有其他人。”
房间里只有萧星河的儿女，就连女婿和儿媳妇，都没有在里面。
我刚走进房间，便看到萧星河拉着他的四儿子絮叨。
沉稳了半辈子的萧星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余仓，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本来你长得就一般，再老成这样，还怎么娶媳妇儿？”
萧星河的四儿子，和我有七八成相似，要不是那七八年我被外派到南方，根本没有见过萧星河和艾天心，怕是会有不少人会多想。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人调侃，他的四儿子应该是我的孩子。
只是我迟迟不成婚生子，他等不及了，才投生到萧星河那里。
他的四子看到我进来，很是尴尬，毕竟萧星河说的，实在不是什么好话。
一损，连带着损了两个人。
这真是临死了，还要给人找不自在。我想笑笑缓解下尴尬，可是刚咧开嘴角，眼泪便不听话地跑了出来。
“你这么久了还没娶媳妇儿，是还在等吗？”萧星河看着他的四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无奈一笑，“我等什么，把整个华夏，当成自己的家不好吗？”
听到了我的声音，萧星河转过头来，他疑惑一下，“你怎么更老了。”
挺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个嘴？
“都这么老了，就不要等了。我都和你说过了，小姐名为元安，元为君主，安为百姓。国泰民安，才是小姐的追求。”
萧星河真是老糊涂了，萧小姐可不是这个名字，再者说萧小姐在七十多年前就死了，我都未见过她，又怎么会等她？
说着说着，萧星河突然安静下来。
我再看向他，他那双因苍老而浑浊的眼睛突然澄澈起来，这样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曾经还年轻的萧星河。
“余仓，小姐不见了。”萧星河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六十多年，我再也找不到小姐了，小姐……”
“啪——”
萧星河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块为他挡住几次致命子弹的玉牌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那双澄澈的眼睛，望向天空，眼睛的主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的最后一个老朋友，走了，此后只剩我这个老家伙，独自存活世间。
等到萧星河被葬下之后，不知怎么地，我突然想到以前和萧星河一起被困在南都的事情。
时间过得，还真快。
自从那次离开南都后，因为我和萧星河都活着，公馆只是每年简单修缮，却没人打理。
公馆多年没有人来，灰尘堆得极厚，我走到书房，回想着萧星河在这里一枪爆一个头的英姿。
以前虽然难，但有萧星河这样的朋友在，其实也算不上难。
“咳咳！”
警卫员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他想道歉，可因咳嗽抖动的身体，却撞到了一旁的书架。
灰尘瞬间弥漫开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舞动着。一本书跟着落在地上，书中夹着的纸张跟着灰尘一起飘落。
“愿此间，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一九三一年，萧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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