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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忍不住闭上了眼，想要再睡一会儿。可这风越吹越大，草也越刮越狠，到最后像是有一股力量开始轻拍她的脑袋，从上到下颇有节奏。
周茴就有点迷糊，睡眼朦胧间只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宠物，正被主人撸着头毛。
这感觉怪怪的，不太舒服却也不让人讨厌，就是那只手摸得实在太久，久到周茴都有点好奇了。于是她猛得抬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面前是霍思危略带病容的脸，而他的手正举在半空，显然刚才摸自己头的人就是他。
周茴一时间有些愣怔，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你醒了？”
霍思危收回手，淡笑道：“是啊，没死成，你是不是有点遗憾？”
“没有，我挺高兴的。”
“真的？”
周茴难得没跟他发脾气，真诚了点了点头。怕他不相信又添一句：“真的，我不希望你死。”
这话听起来平平无奇，既不饱含深情也没有豪言壮语，可不知为何霍思危听着就是心里受用，哪怕后背这会儿还疼得让人烦躁，心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满意地又一次伸手拍了拍周茴的脑袋：“好，那我就好好活着。”
周茴想躲开他的手，迟疑了片刻却没动。但两人间的暧昧始终令她有点尴尬，于是她站起身来借着倒水的动作掩饰了这股尴尬。
“口渴吗？喝点水吧。”
她把温水倒进杯子，又将吸管递到霍思危嘴边，喂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道：“这回总算是用上尿袋了。”
饶是霍思危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在听到周茴这句话时脸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崩坏的神色。
这个女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霍思危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丢脸过。
但一想到是在周茴面前丢脸，他又释然了几分。算了，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了。
于是他装作不在意嗯了一声，继续喝水。
周茴却没有见好就收，继续道：“这袋了容量有限，过几个小时就得换。护士交代我让我注意一下，我看看现在满了没有？”
说着她还真一本正经掀起了被子，却观察那尿袋上的刻度。那一刻霍思危真有掐死她的冲动。
他忍着疼痛一把拉住周茴的手，将她拽了回来：“不必看了。”
“那怎么行，万一满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
后知后觉的周茴终于察觉到了霍思危的不悦，表情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被子盖了回去。只是这尿带挂在床边还露出一大截，害她总想看个清楚。
她这好奇又舍不得的表情令霍思危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就咳了两声。结果这一咳便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
抽气声立马吸引了周茴的注意，她随即将尿带的事情丢到脑后，转过身来冲霍思危关心道：“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霍思危是极能忍疼的人，若眼前这人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他此刻必定会嘴硬敷衍过去。可这是周茴在关心他，那嘴硬的话一下子就被咽了下去。
“嗯，有点儿。”
“只是有点儿吗？医生说枪伤麻药过后会很疼，说可以给开止痛泵，要不我帮你按铃？”
周茴的手却一直被霍思危握在手里，此刻他用力紧了紧她的掌心，摇头道：“不用。”
“真的不用？”
“不用，你坐下就好。”
周茴仔细观察着他的眉眼，见他确实不像是疼得无法忍受的样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见有湿漉漉的手感，便知他没有大碍。
于是她听话地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了医生说过的话：“你现在还不能进食，医生说了得等情况稳定了再说。刚开始也不能大鱼大肉，得吃清淡的。你有什么想吃的？”
霍思危双眉一挑：“你给我做？”
“那倒不是，但我可以给你点外卖。”
“外卖重油重盐，不符合医生要求的清淡原则。”
“那让你家佣人给你做？”
“莲姨回霍家去了，禧园现在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那让宋律给你家打电话，让你家厨师给你做？”
霍思危却依旧摇头：“不必。”
他没有细说原因，似乎也不打算细说。周茴见状心里不免就有了想法，回想这六年来霍思危与徐曼臻之间的互动，似乎也算不上多亲近。
“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受伤的事情？”
“是。”霍思危毫不掩饰，话锋一转又道，“所以还得劳烦你。”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她头上。周茴总觉得自己像被人下了套，可要她干脆利落地戳穿霍思危她又有点下不了手。
犹豫来犹豫去的，莫名其妙就接下了这个烫手的活计。
好在霍思危今天还不能进食，周茴暂时不必考虑这个事情，这多少减轻了她的压力。结果一低头才发现，霍思危的注意力已经从三餐转移到了床头的那张纸上。
那是周茴昨晚闲来无事时写的分析材料，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外，还有曾经发生过的各种事情。
见他关注周茴就把床抬高了几公分，随取拿起纸递到霍思危面前。
“我自己算了算这六年里跟您有仇的各路人物，有些能查到他们如今的局面，大多数都不太好。死的死残的残，似乎也没有实力再向您下黑手。尤其是前几年的那些，当时都没报仇现在更没必要了。至于近一两年的，大多也是元气大伤。除非豁出命去跟您斗个鱼死网破，否则也没必要下此黑手。您自己看看，觉得哪个最有可能？”
霍思危抬眼瞟了瞟那张纸，不悦皱眉道：“有这么多人？”
“多吗？我还没列全呢。毕竟您的脾气自己也知道，一个不如意就让人天凉王破，这些年栽在您手里的人可不少。我都奇怪您是怎么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的，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想让你死的？”
霍思危强忍下压指关节的冲动，嘴角微抽：“只怕这个世上最想我死的人，就是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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