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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香山房中的谢暄当然早就入睡了，然而虞定回到正院的时候，便见到自己的老师倚靠着门柱，正满脸八卦地看着他。
“老师，您怎么还没有歇息？”虞定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
禹安先生似笑非笑道：“不晚啊，你们不也是现在才回来吗？”
及至虞定走近，禹安先生便神秘兮兮地问道：“怎么样？”
虞定不动声色，状似好奇地问道：“什么怎么样？”
禹安先生满脸都是“我早就看透你了”的神情，说道：“快别装傻了，我是问你今天和谢姑娘出去玩得怎么样，说说看？”
虞定神色淡淡的，回道：“不怎么样。老师，我们不是去玩。”
“那你们去做了什么？”
禹安先生当没有明白虞定不想说什么的意思，犹不死心地追问道。
他倒也不是特意要守在这里追问虞定的八卦，而是刚做完学问出来散步的时候，恰好就遇到了虞定刚回来。
虞定眼角眉梢都是欢喜之意，他作为老师的，实在忍不住好奇。
虞定知道自己老师的性子，若是不说些什么，老师肯定还会继续追问的。
正好，他也有事情要告诉老师。
他思索片刻，便开口问道：“老师，谢姑娘带我去了钱江渡，她说要将船厂送给我……”
钱江渡的船厂，老师肯定知道它的价值，他总觉得谢姑娘送他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他……
他心中无比喜欢，但是如今仔细想来，还是有许多不妥。
谢姑娘虽然是杭州刺史谢庾的女儿，但是一向受到冷遇，这个船厂之所以能兴建，怕是是因为谢姑娘母亲家族的遗泽底蕴。
那袖春楼中的钱财，还有锦绣阁中的钱财，她都投入到船厂中去了。
这个船厂，代表着谢姑娘现在最大的财力，也代表着谢姑娘所耗费的巨大精力。
但是，谢姑娘都将这些送给了他。
是报恩吗？他对谢姑娘姐弟的恩，值得那么多吗？
报恩……
当虞定反复回想这两个字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两个字。
为什么呢？
从馀香山房至正院之间，虞定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就算老师没有在在这里等着他，他也想去看看老师是否歇息了的。
正好，或许老师能为他解惑。
禹安先生早就知道虞定他们去的是钱江渡，毕竟在出发之前，无竟司和幽事司都已经知道前往地点了，虞家护卫自然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禹安先生跟前了。
钱江渡那里有什么呢？
那里有很多，但是值得谢姑娘邀请自己弟子前去的，就只有钱江渡那里的船厂了。
那间船厂，禹安先生没有亲自去看过，但是听得也不少了。
他知道那里是谢姑娘兴建的，是借了他的名义；
他知道那里有一个能制造前人大船的船工邵谨。
但是他不知道，谢姑娘竟然会将船厂送给自己弟子。
诚如无恙所说，这个船厂的价值太大了，谢姑娘怎么毫无征兆就送出了这间船厂？
就算谢姑娘敢送，无恙怕也不敢收吧。
这不，此刻弟子不是在问他意见了吗？
禹安先生捻须沉吟，半响才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要不，你送回相应的给她？”
尚未等虞定回答，他自己就摇摇头，道：“无须这样，太见外了，也太不合适。”
虞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想到。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找到与这个船厂差不多价值的产业，他也有好几个。
但是，他却觉得无需这样做。
谢姑娘送给他这个船厂的时候，心中只想着感恩，是不需要他再做什么回报的。
若是他强硬送给她礼物的话，那岂不是将事情变成了交换相抵？
如此，就是践踏谢姑娘的心意了。
所以在老师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就想好要摇头否认了。
但是老师自顾自回答了，最后这才是他的心声。
禹安先生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沙哑：“那就先接下来吧，船厂在你手中的价值，要比谢姑娘的大。”
禹安先生没有看不起谢隋珠的意思，而是有些东西在不同的人手中，的确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譬如都是黄金，小儿抱着过市，就会引人谋害，会有性命之危，但这黄金在大人手中的时候，就能置办许多东西。
谢姑娘能兴建这个船厂，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就算她真的是玉圭老人的弟子，这个船厂也只能作为商事用，很难再扩大一层。
但这个船厂在无恙手中就不一样了。
无恙比谢姑娘更有权势，更有影响力，也更有……钱。
就是没有谢姑娘赠送船厂的事情，此次无恙回来之后，禹安先生也打算要让其参与进来船厂中事情的。
所以，不管谢姑娘出于什么原因赠送船厂给无恙，这个礼物都送得十分合适。
“谢姑娘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禹安先生最后说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谢姑娘这份礼物就算再珍贵，他也觉得无恙要收下为好。
听了禹安先生的分析，无恙点了点头，道：“老师，我知道了。”
其实赠送船厂是谢姑娘的心意，他无须去探究那么多的，接下这个心意就是了。
纵然如此，虞定夜晚还是失眠了。
不知道是心有萦虑还是别什么，他躺在床上反复想起谢隋珠说要将礼物送给他的场景。
恨不得就永久刻在心中。
谢姑娘送给他这个船厂，是表她的心意，他接谢姑娘的赠送，同样是为了尽己心意。
他得想一想，接下来这个船厂怎么做……
比起虞定辗转反侧来，谢隋珠就淡定得多了。
她今天早早就起床了，回到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整整一天的奔波，就算虞公的马车再平稳，那也是比不得家里的。
就算她在回程马车上睡了很久，同样感到疲惫不已。
再者，因为送出了钱江渡船厂，她心里骤然一轻，自然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便听到秋霁禀道，有人来找她了。
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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