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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着小哲在篮球场旁的长椅坐着，小哲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篮球场挥洒汗水的队员。
“安子，我是不是最有礼貌的喝酒人士？我没倒下...我能唱歌...我还可以和你说话...”他口齿不清地说着。
我笑了笑，点了一下头。脸上开始发烫。
“我告诉你，我今天特别想喝酒，特别地想....今天是我离婚三周年耶！天呀，我离婚居然三年了！”
我知道他三年前离了婚，他们一个三岁的女儿，离婚就归他前妻。当时我刚刚进公司没多久，我私底下问他为什么要离婚，他淡淡地说两个人性格不合，至于什么原因，他从来不说，只是他办公桌上那张抱着他女儿和前妻在樱花树下拍的合影一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喂，小哲，为什么要离婚。”我侧着头问他。
“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呀，我现在都不明白...”他有点哀伤地说着。
“我只是知道，我来中国工作后，她就渐渐疏离了我，不管我怎么努力，她都冷漠对待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不带她来中国呢。”
“我想呀，我有向她提出的，她不肯来呀，她说她的事业在老家奈良那边，来中国，她得重新再来。”他抬头看了篮球场上那些大汗淋漓的踢球的人，刚刚好一个红队的队员踢进了一个球。
“安子，你有没有彻底了解过一个人？”
我想了想，好像没有。婉君算不算？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她，想了这么多年也不明白，楚楚呢，整个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但静静的时候好像藏了很多秘密的样子。
一个人彻底了解另一个人有可能吗？我心里想。
我脑里默默梳理了一下我的人生，在我人生道路上，我认识的，认识我的，我喜欢的人，喜欢过我的人。我几乎没有机会好好去了解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理所当然觉得我难以靠近的一个人而已。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骗人的天气预报说得一点都不准，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我认真想着小哲的话，最后不了了之只好摇了摇头。小哲呵呵大笑起来，我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
笑了一会，他突然一脸严肃起来，借着旁边路灯的光，我发现他眼角有一滴泪，不认真看不易察觉。他好像好累的样子，一下子把身子往长椅里靠，双脚伸得直直的。
“哎，真的好累，做人为什么这么累呢。”
“你知道吗？我好想念我女儿，想起她的笑，她是害羞的小女孩，见了陌生人会躲在你后面，但那双眼睛遛遛的看着你，可爱极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真皮钱包打开给我看，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笑容满脸的女孩，站在一处好像是山坡的地方。
他看了一会，亲了一口照片，然后才放回口袋。
“她很可爱！已经长大了。”我说。我印象中他的女儿是摆在他办公桌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是两三岁婴儿的样子。
“是呀，多可爱的小天使，今年六岁了...”小哲有点咽哽地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一直看着篮球场上的两队人马在对抗着，此刻好像到穿蓝色球衣的队员占了上风，陆陆续续上了几个好球，篮球场上有几个年轻人在喝彩。
小哲从另一个口袋里掏了一包皱了的香烟盒出来，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抖了一根递给我，我推开了，他点燃香烟，往空中吐了一个烟圈。
“我那年我在电话里听到她说要离婚，我一下子蒙了，我问她，我有错吗？她说没有，我问她，你的错？她也说没有……”
“彼此都没错，为什么还要离婚呀！”我问。
“就是呀，我也这样问她，她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当我欠你吧，我真的没办法和你走下去了，你是个好人，但我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了，至少现在觉得不能勉强一起下去……”
“为什么呀！为什么好人都是这样的，现在的女人究竟怎么了？一边说你是好人，一边离你而去！”我气愤地说。
小哲楞了一下，对我过激的反应有点惊讶。我紧紧握着拳头，眼里有一团火。婉君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你是个好人，是我不配拥有你的好。
“你还是没忘记那个车……婉君吧？”小哲轻轻问。
我弓着腰，把头压得低低的，看着地面的草坪，有一种晕晕的感觉，随之一阵阵反胃的呕吐感袭来。
“安子，我很后悔在磨西镇离开时鼓励你去追求车婉君，我不知道她给你带来的是这么痛苦的感情经历……”
我抬起右手，摆了摆，摇了摇头说：“与你无关，就算你不鼓励我，我都会喜欢上她的。只是不明白，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也说过我是个好人。”
我抬起头，也像小哲一样靠在长椅上，小哲叹了一口气，把烟丢在脚下踩灭，然后从口袋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把烟头从地下捡了起来包好。我默默看着他。
“后来怎么样?”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
“后来，后来我放下工作连夜飞回日本，马不停蹄的赶回奈良和她谈了很久，我乞求她不要离婚，我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可以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我可以去做。看在女儿的份上，不要离婚...”
“太迟了！”她幽怨地说。“当你说要去中国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开始疏离了。”
“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终日过得好彷徨，白天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坐地铁去上班，忙碌了一天我回到家里，打开房门是冷冰冰的房间。夜里一个人睡不着，老想着你，满脑子都是你，我有那么一段时间精神恍恍惚惚，我快疯掉了！虽然你每天都会准时打电话给我，可是我很孤独呀！我生病的时候，我就硬撑着不去看医生，躲在被窝里哭，哭累了就睡……”
小哲说到这，又掏了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好不容易变得坚强起来，一个人独立起来，我慢慢接受了你不在我身边的事实，我开始上烹饪班，学煮东西，开始去学瑜伽，加入那些社会团体，我就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作准备，这些你从来没有留意过。还有，我以为我可以等的，等你回来我身边。于是我想有个孩子也许你会回来我身边，可是有了美子呢，你只是短暂逗留在我身边不到一个月就告诉我公司催你回去了，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夜里美子不停的闹，哭个不停，我也跟着哭，也可能美子真的听懂了变得懂事起来，居然后来不哭不闹了。一直乖乖的....这些我都是一个人扛了过来的....”
我一声不吭，眼睛有点迷离。
就这样我们离婚了，我明白我们真的完蛋了，感情彻底地完蛋了。我离婚后把房子和存折都给了她，我临走的时候和她去海边吹风，我们聊了很多，最后我对她说对不起，和我一起你受苦了，我不知道会带给你这样的痛苦。
她告诉我，和我一起真的不后悔，只是两个人一起本来应该是向同一个方向走的，恰恰我们是沿着相反方向去的，“你对我是彻彻底底的好，每天都打电话问候我，关心我吃没吃饱，关心我夜里有没有盖好被子，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中国的特产，回来还忙里忙外地张罗好吃的给我吃。和你离婚，我爸妈都骂过我，说我神经病，差点和我断绝关系了，因为他们真的觉得你是个好女婿，可是我做不到。”
“很不可思议吧，我们的爱情……”小哲说。
我点了点头，“挺不可思议的。”我说。
后来小哲不停地抽着烟，我忍不住去制止他，他抖出一根，用央求的语气说最后一根，我才松开手。
我后来在广场东侧马路截了一辆的士把他塞进了车里，告诉司机地址。小哲摇下了车窗，伸出手指尾对我说:“安子，来，我们勾勾手指，定个“广场协议”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刚刚的谈话，这属于你和我之间的秘密。”我和他勾勾了手指，一言为定。我说。
送走小哲，我继续回到刚刚坐那张长椅上，广场比赛的人们已经离去，高高的照明灯已经关掉，只剩下一排整齐的路灯，路灯把我的身影投影得长长的，我坐在那很久很久。一直在回顾着小哲说过的那些话。
“你是个好人，可是我配不上你！”婉君说，想到这我心里疼得不行，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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