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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皇家平安司 > 第十九节 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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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咸眼窝深陷,露出既恐怖又畏缩的神情。

    那日,他将单礼的腿打断,并把他和他的母亲一起扔到了破庙中自生自灭。

    晚间,他多吃了几杯酒,便醉醺醺地摸去了表妹云淑的房间。

    云淑却身着一身缟素,连头上的钗环都卸了。

    一问才知,是姑父那里传来了噩耗。

    云淑泣不成声,哀求着杜咸派人将自己送回娘家吊唁。

    杜咸心想,云淑庶弟年幼,撑不起家业。

    姑父这一下撒手人寰,自己若趁机弄些手段,那万贯家财岂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遂面上也显出几分悲哀,倒不急于强迫云淑就范,而是着手准备陪云淑回娘家一趟。

    杜咸与上司告了几日的假,将县里的事儿托付给下属,带了些得力的人手便往云淑家赶去。

    可刚进裴家的门,一张大网便兜头洒下,将杜咸与一干手下罩了个正着。

    无数棍棒砸将下来,将这一伙人彻底制服,紧紧地堵住嘴捆绑起来。

    再次醒来,杜咸发现自己像只粽子模样被捆在裴家的地窖里。

    裴父根本没死,而是接到了女儿的密信,得知了亲家的惨剧,也是哀痛不已。

    女儿云淑在信中强烈表达了自己想要复仇的愿望。

    裴父疼爱女儿,怎能不帮。

    于是,来了这招调虎离山和瓮中捉鳖。

    但杜咸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裴父并不敢一直扣押他。

    于是给他灌了能够使浑身肌肉无力的药,直接扔上了轿子。

    那几个手下一直狐假虎威,仗着杜咸的势做过许多欺男霸女的坏事。

    单家祖父就是被他们用大刑后受不住离去的。

    裴父让人给他们灌了哑药,秘密地卖去了黑煤窑挖煤。

    然后让几个心腹家仆穿上他们的衣服,陪同女儿一起返回庆城。

    要按裴父的想法,他是不打算让女儿再回那个伤心地的。

    裴家富足,养活女儿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可云淑偏要回去。

    “我要把相公找回来,他一定没有死。”

    裴父拗不过女儿,只得放她回去。

    回去后的云淑一直小心地给杜咸灌药,对外则声称他得了一场急病,需要卧床休息。

    那边则派家仆四处寻找单礼的踪迹。

    然而还未寻到单礼,庆城的鼠患便愈演愈烈了。

    庆城被州郡派来的军队接手了,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封城。

    到城外寻单礼的家仆进不得城,在城内的云淑也不得离开,身边只剩一个陪嫁丫鬟。

    到后来,庆城死者堆成小山,焚化的火堆连续三天三夜都不曾熄灭。

    不想在城内等死的百姓纷纷想要越过城墙,可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对着他们射箭,当即死去不少人,剩下的人害怕只得撤回城中。

    军队的士兵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感染,在城门上红着眼睛互相厮杀,直至力竭倒地,吐着白沫死去。

    庆城渐渐变成了一座死城。

    除了几条吃人(肉的野狗在白天里溜达,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瘟毒在城里肆虐,疫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越聚越多。

    幸存的百姓即使足不出户,也会因疫鬼四处乱窜、吸取人的精气,从而体弱染上疫病。

    最后的最后,城里唯一的没有瘟毒聚集的地方只有县衙那一处。

    云淑好心,打开了县衙的大门,收留了城中幸存的妇孺们。

    而此时,杜咸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假山的暗阁里关了许久了。

    陡然见了天日,杜咸已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有半点当日的飞扬跋扈。

    白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从揽月上跳下,对云淑道:“这里马上就要被瘟毒覆盖了,快快随我等离开吧!”

    云淑却摇摇头,一把拉过丫鬟,“先带她出城。”

    丫鬟急道:“姑娘——”

    云淑却伸手使劲儿在她后颈劈了一掌,丫鬟身子一软,白桃忙托住不让她栽倒。

    “你?”

    云淑顽皮地笑了笑,“小时候和武师学了几手,偶尔用一次还蛮管用的。”

    上一次使,还是几年前,自己用弹弓打鸟,结果鸟没打到,反而给一个呆头鹅似的书生脑门打的肿起好大一个包。

    可那书生并没有生自己的气,而是柔声阻止自己,说树上有雏鸟,不要让它们没了父母。

    书生的善良,让云淑一下子羞红了脸。

    等再次见到他时,才知道他原来是表哥的同窗。

    再后来,他成为了自己的相公。

    云淑嘴角浮现甜蜜的笑容。

    她对丈夫的爱,让她即使身处鬼蜮般的庆城,也依然甘之若饴。

    “那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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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云淑不屑地斜了一眼,“他应该给庆城百姓陪葬。”

    一切灾难,都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而起。

    白桃叹口气,“我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一次能带走两个人,你还是快和我们走吧!”

    杜咸听到这句话,悄悄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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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齿切入云淑的皮肉,鲜血瞬间浸透了云淑的裙子。

    白桃一脚将他踹开。

    杜咸却仰在地上,张着满是鲜血的大嘴,桀桀大笑。

    “贱*人!你不是让我死吗?好!你也给我陪葬吧!”

    白桃大吃一惊,顾不得许多,忙一把撩开云淑的裙子。

    却见云淑的小腿上,有一处深深的渗血的齿痕,一股黑色的瘟毒渗了进去。

    原来杜咸刚才出来,已经感染了瘟毒,他不甘身死,临死也要抓云淑做垫背。

    瘟毒瞬间弥漫到杜咸周身,他的眼眶开始充血,双眼暴突,他浑身刺痒无比,徒劳地在身上抓挠着。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他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化成一滩腥臭的血水。

    云淑的身子摇摇欲坠,白桃忙伸手将她抱起,把瓷瓶里的解毒药丸给她服下。

    可瘟毒入体,药丸只能暂时压制。

    那股瘟毒顺着云淑的小腿逐渐上移。

    云淑脸色雪白,倒在白桃的怀里,努力地伸出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孩儿,娘对不住你了,就让咱娘俩一起留下陪你的爹爹吧!”

    白桃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就带你出去,我们平安司的医官一定能救你们的。”

    白桃抱起云淑就要跃起。

    一只手却扯住了她的衣角,云淑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来不及了。”

    黑色的瘟毒已经漫上了云淑的小腹,就连她的玉手都染上了黑色。

    她美丽温柔的眸子里,也渐渐充满了血色。

    “放我下来吧,仙姑。我想和我相公说说话。”

    白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却只有漫天飞舞的巨大黑色触手。

    一时间,白桃恍然大悟。

    她将云淑放在假山上,让她靠坐在一块石头上。

    云淑艰难地抬起手,捋了捋鬓角吹乱的发丝,再次抬起头时,仿佛恢复了少女时的娇羞。

    “相公——”

    她向着空中的触手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瘟毒终于侵蚀了所有的地方,笼罩住云淑的身体。

    从云端伸下来一根巨大无比的触手,轻轻地将云淑卷起,像情人温柔的怀抱。

    白桃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夹着云淑的丫鬟,飞剑带着开着结界的童?寡杆傧虺峭夥扇ァ

    原来,云淑早已知道,自己的相公不在人世了。

    单礼吞噬毒鼠的血液配以秘药,然后再以身饲鼠,将自己那滔天的怨气与毒鼠融合。

    在怨气的驱动下,毒鼠迅速将瘟毒扩散开来。

    而浑身血肉都被毒鼠分食的单礼的魂魄,在怨气与瘟毒的双重熔炼下,居然凝成了可怕的瘟神种子。

    他就以破神庙里的怨魂为基,一点点吞食吸收四周的怨气和瘟毒,体型逐渐庞大,到渐渐能够伸出可怕的瘟毒触角,肆意吸取着人命。

    而他唯一一点理智告诉他,那个最重要的人在那里,绝对不能伤害她。

    所以,县衙的那个安全区,实际是因为有云淑在那里。

    而云淑对自己相公强烈的爱,又让她早就存了死志。

    庆城的百姓对单家恩将仇报,没有半点人情,本就该死!

    那些无辜的妇孺她又尽了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了。

    她觉得自己无愧于心,而唯一愧疚的是自己的相公。

    当日牢房里,为了能够让杜咸将他放出,自己强迫相公与自己和离,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不知道可怜的相公当时有多痛苦。

    所以,当白桃把一个个妇孺救出,她又最后托付了自己的丫鬟后,终于可以欣然赴死,投入自己相公的怀抱了。

    她在黑色的瘟毒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而那瘟毒构成的触手却像人的手臂一样,痛苦的颤抖着,然后急速的收缩。

    一直缩,一直缩,直到缩回那个破神庙。

    云淑的尸身并没被瘟毒化成血水,反而保存完好。

    一副只剩骨架的躯体将她紧紧拥抱着。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月下。

    单礼轻轻拥抱着云淑。

    二人的脸上是那样的幸福。

    仿佛自己拥抱的就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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