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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打开一看，立刻捂住了，三两下塞进自己的破袄子里。
大头好奇，伸着脑袋问道：“兰姐，什么东西啊？”
兰花瞪了他一眼，“先别问。”
老丐这些年为了给兰花看腿，只攒下了几两碎银子，这会子兰花全掏出来请人把老丐用板车拉回了破窑。
二妞带着笑笑出去买些干粮，大头留在老丐身边，给老丐擦拭着身子。
大头看着老丐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泪珠子刷刷地往下淌。兰花把他拽开，“别把眼泪滴在爷爷身上，他会舍不得走的。”
大头抽泣着，“爷爷，他就这么走了，可咱们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兰花叹口气，在破袄的内兜里摸出一包用青苔包裹的东西，轻轻打开，往大头眼前一凑。
“这，这是啥？”
“笨死了，这是人参啊！是宝贝！你先拿着。”
大头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呆的半晌才用两只颤抖的手接过了兰花手里的山参。
“这，这就是人参？可值钱了吧？”
兰花点点头，“看这人参可有年头了，能卖不少银子呢。不知老丐爷爷挖到它的时候有多开心。”
“爷爷是不是为了这人参才死的？”
“应该不是。你看这人参外面还仔细包着一层苔藓，藏在了一堆草药中。而爷爷是在下山的那只小桥上跌下去的，看上面滑落的足迹，他应该是被人推下去的。”
大头通红着眼睛，“是谁那么狠心！我要替爷爷报仇！”
兰花点点头，“是要替爷爷报仇。不过现在还是让爷爷入土为安吧！有了这颗老山参，我们给爷爷买最好的棺木和寿衣，要让他走的风风光光的。”
“对！”大头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我这就去卖人参！”
“等等！”兰花叫住他，“你一个乞儿去卖这参，若碰上心思不好的主家，能给你几个钱？”
“那我……”
“去那家皇甫药行吧！”
兰花潜意识里觉着，那家药行是个靠谱的。
大头带着人参进了药行，药行里的伙计没因为他衣衫破旧而面带不喜，反而走过来问道：“小兄弟，可是需要替人抓药么？”
大头转了转眼珠，左右看看，然后凑到伙计耳边小声道：“我有宝贝，可否请你家掌柜的出来掌掌眼？”
伙计诧异了一瞬，却也不疑有他，引了大头到后室内安坐，笑道：“那小兄弟坐在这里稍后，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大头也不慌，慢里斯条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药行里的药茶，又吃了两块糕点。并没有一般乞儿见到好吃食时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掌柜的走出来，笑呵呵地很是慈善，对大头拱了拱手，“小哥儿找我？”
大头连忙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糕点渣子站的溜直，“正是呢，闻得皇甫药行童叟无欺，这才敢带着宝贝来给掌柜的掌掌眼。”
“哦？不知是何宝贝？”掌柜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头，这孩子的行为举止倒真不像个乞儿。
大头捧出了苔衣包裹的老参。
掌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接过老参仔细的瞧了又瞧，指着被老丐不小心挖断的一缕须子，心疼道：“我看这参都有五六十年的年头，要不是这里撅了一块，这品相还得更好呢！”
掌柜的数着参上的凹痕，摸索着黄褐色的老皮，忍不住赞道：“好参，算得上是个宝贝了。小哥儿想要多少？”
大头给掌柜的作个揖，只道：“我爷爷不幸刚刚离世，卖此参只为给爷爷办个风光白事，不枉爷爷养育我们一遭。价钱，掌柜的看着给就是，我信得过皇甫药行。”
掌柜地捋捋颔下长须，点头道：“倒是个孝顺的。行，我做主，这参就给你三百两银子！”
这已是难得的高价了。
大头欣喜地长揖下拜，“多谢掌柜的。”
“当不得，当不得。”掌柜的上前扶起大头。
“只是，还有一事劳烦掌柜的。”
“不妨说来。”
“我弟妹年岁还小，家姐又是个不利于行的。怀揣着那么多银子，不知入了多少人的眼，我怕我们守不住这些银钱，希望掌柜的能派个哥哥帮一帮我，劳苦费就从我这里出。”
掌柜的心里不由赞许。
这么大个孩子，居然能想的这么周全。罢罢，多行善事，也是为后代积德，这忙就帮了吧！
于是，指了刚才那个伙计跟着大头，去帮他料理接下来的事。
大头把人参卖掉了，在柜上换成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百两散碎银子，银票一张藏在了脚底板，一张塞到了衣服里的一块补丁里。
碎银子便递给了伙计，“劳烦哥哥。”
那伙计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放心，都交给我。”
先带了大头前往棺材铺，根据老丐的身形紧急订购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
这棺材花了足足三十六两。
用料实惠，雕花也请的老师傅。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琉璃。瓦大厅上空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大厅两旁是苍簇盛旺的青松，柏树，庄重而不失讲究。
寿衣也选了足足十三层装裹。从被褥鞋帽到内衣、外衣、袍子、鞋袜应有尽有，外衣里子用红布做，子孙后辈会红火。帽子上边缀红顶子，亦象征后辈儿孙红火。
把老人家全部装裹好，抬入棺材。几个孩子也全部换上了重孝衣服，跪在灵前边往盆里添金银纸钱，边忍不住悲泣。
这里的讲究是，横死之人三日内必须下葬。
大头早跟着伙计去看坟地了，留下兰花带着两个孩子守灵。
二妞蜡黄的小脸跪在那里抽泣着，笑笑跪了一天撑不住，半歪在兰花怀里睡的张着小嘴。
火光在兰花的脸上跳动，更显得她像修罗般可怖。
“蔚……城……蔚……去那里……”
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兰花。
“爷爷？”
兰花眯缝着眼睛，看不清楚。
“一定要去……”
身影模模糊糊的。
“是你么爷爷？”
“我死的冤啊……不守诺言……冤啊……”
身影猛然转身，一张七窍流血的青色老脸格外狰狞。
“爷爷！！”
兰花猛地惊醒，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唔……姐姐不怕，笑笑给你摸摸头。”
笑笑被吵醒了，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摸向兰花的头。
被他小手抚摸过的瞬间，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向全身，刚刚那股阴寒很快消失了。
人死之后，残魂为散。
一魂理智来给自己警示；
一魂残暴，戾气可怕。
若不为爷爷伸冤，恐怕爷爷难以在地下安眠。
兰花哄拍着笑笑入睡，陷入沉思。
蔚城么？
三日后，老丐风风光光地入了土。
有认识的人啧啧称奇，不知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攒了那么多银钱。养的几个小崽子也算有良心，居然给操办了这么大一场丧事。
可有人却看不过眼了。
土豪家的胖儿子那日与几个狐朋狗友吃酒，正好有人提到那老乞丐风光下葬的事儿。
胖儿子酒劲儿上了头，嘴上也没了把门的。“就那老东西，死的活该！掉下去后摔的跟血葫芦似的。就那样了，临死还想讹我爹，想让我爹给他养孩子呢！”
“唉哟，就是那几个小乞丐？”
“可不。我爹吓的好几天没敢出门，真是胆小。不就是个老乞丐么，死了就死了呗！”
旁人听出了意思，有心引他再说两句。
那胖子却一摆手，踉跄着站起来要去放水。
钢刀茅厕，解开了裤袋，嗤嗤地释放着憋了半天的膀胱。
冷不防，一张青紫的鬼脸吊挂下来，跟那胖子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儿。
那胖子连叫都没叫一声，就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等人发现的时候，尿水洒了一身都是，臊烘烘的。
醒来也了不得了，见谁都尖利的叫着嚷着，说是那老乞丐找上来了。
土豪知道后，也很惶恐。
请了不少和尚道士来自己家里做法事，那些骗吃骗喝的忽悠他，让他去老乞丐殒命的地方祭拜下就好了。
土豪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那里刚放下祭品，他的脖子就从后面被人卡住了。
“饶……饶命啊……”
后面的声音阴恻恻地，“是你把老乞丐推下去的？”
“不，不是……”
“说实话！”那手一使劲儿，卡的土豪直翻白眼儿。
“是——咳——是我。”
手劲儿松了松。
“咳咳——是我的错，我不小心……”
“不小心？你骗谁呢？说，为什么要推他！”土豪险些被直接掐断喉咙，只得连连伸手示意饶命。
“咳咳咳——是他非要和我争路，我才忍不住推了他，我真没想害他性命啊！”
“那就去官府投案自首吧！否则，天涯海角，我也会来取你狗命！”
脑后一阵钝痛，土豪跪着昏倒在地。
醒来之后，脖子上一圈深深的勒痕，而四周扌?了一圈的香烛。
那些细细的香烛被直接扌?进坚硬的地面，每一根都入地三分。
这种手段，可见是惹上了武艺高强的江湖人。
土豪吓的魂飞魄散，立刻跑到官府投案。
过失杀人，被判个几年流放，也比直接丢了小命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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