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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听案札 > 第三十一章 瞎子眼不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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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回了警局,十得嘱咐阿夏盯紧陆氏。

    她说不出陆氏究竟何处奇怪。年迈的老妪朝着三人举起屠刀时,她分明看见了陆氏眼睛里的凶光。

    一个瞎眼的人,有可能眼露凶光吗?

    赵甲木仍在叹陆氏的疯癫。

    “这疯婆子想着儿子没救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吧?!”赵甲木这样说。

    他说得不无道理,方才陆氏的凶狠样子与寻常老妪大不相符。她是下了狠手的,落刀毫不犹豫,似乎要砍死方天戟,将他们全部杀死在那间破屋里。

    想到此,十得浑身发冷。

    狱牢里临时出了事,赵甲木回到县城被匆匆召回,此刻在街上闲逛的只有十得和方天戟两人。

    “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提到田螺姑娘?”方天戟开口问她。

    “啊?”十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被赵甲木和陆氏打岔之后忘记说的话,“我只是觉得他家里似乎太干净了一点。”

    她伸出抹过杂物架却不染尘埃的手指,喃喃道:“连灰都没有啊......”

    来宁的房子里尚且住着她和赵甲木三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堆放杂物的地方都落满了灰尘,周家那样破的房子,实在干净得令人惭愧。虽说笑脏不笑穷,可穷得响叮当的人家干净得过分,也是一件让人感到恐惧的事。

    方天戟嗤笑:“干净还有罪了吗?”

    干净有罪?十得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回头盯着方天戟的脸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笑。

    “你真的是个吉祥物!”十得踮起脚尖,伸手轻拍方天戟的头。

    她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何不妥,然而方天戟黑了脸。这与他拍旺财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手被方天戟一把捏住,十得看见方天戟阴沉的脸:“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十得暗道方天戟太过正经无趣,然而转念一想便不与他计较了。有钱人都这么无趣,以为人人靠近他们都有目的,摸摸头顶也能让他们浮想联翩,以为能就此牵扯出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说书的是这么说的,十得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抽回手,话茬终于回到正事上来。

    “我们得回周家去。”

    “什么?”

    “陆氏不是瞎子!”

    ......

    周家的门始终紧闭,阿夏潜伏在院外,躲在隔壁邻居家的猪圈里,听见路人甲的呼噜声震天。

    “阿加,醒醒!”他推了推路人甲,不满的冲他喊道:“小心将人看丢了,十得娘子找你麻烦!”

    路人甲打了个更响的呼噜,靠在草垛上睡得香甜。见鬼!他刚才怎么会想到带上他出来?阿夏苦着脸望一眼周家大门,心里十分怅然。

    炎热的下午,吵人的蝉鸣,扰人的呼噜声。阿夏渐渐有了倦意,他猛掐自己大腿,企图清醒过来,然而效果并不明显,太阳光明晃晃一照,起伏的呼噜声下倦意如洪水般袭来。

    迷迷糊糊中,他抬头望向周家大门。大门打开了。

    哦,大门打开了。

    大门打开了?!

    阿夏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摸向枪套,本该紧扣的枪套里空空如也,冰冷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喝酒误事,谁曾想睡觉也是误事的!

    阿夏额头沁出密汗,斜眼望向草垛。妈了个巴子的,路人甲竟然还在睡!

    阿夏很紧张,但他知道分寸,不敢高声呼叫。路人甲不同,他本就是睡梦中惊醒,惊觉自己被绑成了端午的粽子,身旁还有一个磨刀霍霍向粽子的老太,即便不是因为害怕,单是这诡异的场景都足够他大惊失色。

    路人甲大呼小叫,嚷嚷着袭警罪无可赦,难听的话骂了个遍,只讨得老太在他嘴里塞了块破布,落不了好。

    两人就这样被一个瞎眼老太绑在伙房里,听着门外的磨刀声心尖冒汗。

    “都怨你,”阿夏说:“你这时候睡什么觉?”

    路人甲“呜呜”叫嚷,用膝盖顶了阿夏的小腿。

    “怪我咯?”阿夏瞪了他一眼:“昨晚上兄弟们都在呢,就你一个回去吓得睡不好觉!”

    “呜呜呜!”

    “我偏不给你扯下来,你闭嘴吧!堵上嘴话还这么多!”阿夏向后靠去,觉得竹编的碗橱轻飘飘的,靠着无着无落。他担心碗橱会倒下来,于是往路人甲身旁挪动,纯拿人体当肉垫。

    “呜呜呜呜!呜呜!”

    “你放心吧,她不会杀我们的。”阿夏安慰路人甲:“再说了,我们两个被抓是因为太困,她又看不见,难道我们还躲不了吗?”

    “呜呜呜!”

    “你耗子磨牙是不是?”阿夏怒斥。

    语音落下,路人甲忽然踹他一脚,两人分倒在两边。

    阿夏一倒,脸贴上了地面,蹭了一鼻子灰。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土灶,耳边又响起了路人甲“呜呜”的声音。

    “好好说话!”阿夏问他:“那是什么?”

    土灶锅底门内有个素布包袱,藏在锅底门最深处,已经被火烧了一半,单剩一个角。

    “呜呜呜!”路人甲又叫。

    阿夏起身,一下凑近路人甲,张嘴咬下塞在路人甲口中的破布,心思又回到灶底的包袱上。

    “可憋死我了。”路人甲挪近土灶:“叫你看灶底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他说:“我把腿伸进去把东西夹出来,你看着点门。”

    阿夏点头。

    只见路人甲慢悠悠将一双长腿伸进灶里,在阿夏的指挥下摸索着寻找包袱的方位。土灶里还是温热的,想是不久之前刚烧过火。好在火星都灭了,不至于烫人。

    他的脚触到软软的布包,就用两只脚夹住,一寸一寸往外挪。

    那东西轻飘飘的,没点重量,像是布包里包着布包。等到取出布包,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蹂躏得掉了出来。

    阿夏瞪大了眼,木噔噔的望着裹了柴灰的衣服,一时间寒意袭身,心脏骤停。

    一件血衣。

    ......

    急躁。

    十得心里渐渐急躁。她说不出因为什么,但是心脏的位置不规律的跳动着,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离甘山村只有两三里地,她越往前走越是心怀惴惴,好像前头等待着她的不是众人所期盼的真相。真正的真相往往让人难以接受。

    方天戟的脸忽然出现在离她不到半尺的地方,他脸上带着茫然不解的神情,伸手弹了她的眉心。

    “你好像很不安?”他说。

    十得沉下心:“很明显吗?”

    方天戟点头,又继续往前走。十得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只丧气的兔子。

    “你怕凶手是陆氏?”

    十得摇头,“我怕如果凶手真是陆氏,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茶馆听戏了。”

    她补充说:“那些话本上的故事可没有这么曲折离奇。”

    话说出口,方天戟无言以对。他果然是高估了师娘子的情商,以为她会因此感到一丝难过。至少在母子情深上,哪怕微微动容也好。

    果然昨夜十得的冷面孔不是装的,在所有人都动容的情况下,她没有一点感觉。平日里嬉笑打闹,到了却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嗬。

    方天戟越发看不透这个人。从阿夏口中得知的十得,不是完整的十得。

    “到了。”十得在周家房子前四处张望,“阿夏呢?”

    渔村的人白天劳作在江河里,很少见着行人。几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周家却大门洞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十得心生不好,她快步绕到周家后院。后院里一把篾刀磨得锃亮,伙房门也是大开着,里面静静躺着一件烧了一半的粗布衣袍。

    这是一件女人的青衫,大片大片红色印记如花般绽放,袖口尤为严重,几乎叫血污染了个通透。衣服颜色灰暗,样式老气,年轻女子不穿这样的衣服。

    “果然是她啊......”方天戟捡起那件血衣,包进包裹中。

    “阿夏呢?”十得仍在问。

    周家周围没有阿夏的身影,这是一件很不妙的事。如若陆氏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眼老太婆,她大可安下心,阿夏再怎么蠢也不该落到一个瞎眼老太的手里。可陆氏眼不盲......阿夏却认为她眼盲。敌暗我明,十得担心阿夏的安危。

    灶台下有柴木烧尽后白灰拖动的痕迹,方天戟蹲在灶台旁往锅底门内看,里面更是一塌糊涂,没有一块完整的柴木。他顺着白灰拖动的痕迹一路望去,目光最终落在了伙房内的一口大缸上。

    缸内毫无动静。

    察觉方天戟的目光,十得缓步上前,深吸一口气,猛然将盖子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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