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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听案札 > 第九十四章 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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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陪我坐会儿。”方天戟抬头望着十得,眼神里流露出十得从未见过的情愫。

    她歪着头仔细瞧了一眼,乖巧的坐下来,往方天戟的方向挪了挪。

    “你有话想对我说?”十得问他。

    “我……”方天戟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没有。”

    十得也不揭穿他。方天戟在这里坐了许久,脸上愁云难散,如今案件已无再多可能性,他不该露出这样的神情。除非,他心里所想,与案件无关。

    正因此,十得笃定他有话要对自己讲。

    果不其然,坐了不多久,太阳又往山头那边落了几寸,方天戟又开始坐立不安。

    十得扭头看他薄唇微启,口中的话将出未出,很有一番乐趣。方天戟的侧脸展露在眼前,是与众不同的柔美轮廓。

    江南女子多温婉,江南男子多儒生。

    方天戟的清秀脸庞与十得见过的都不同,他长得干净舒服,像柔和的春风。十得托腮想着,发觉方天戟果真是一阵风。初见是东风,带着彻骨的寒气;再见是春风,早已柔软清凉。

    “我要走了。”方天戟想了很久,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十得闻言一怔,那些关于方天戟的想法被尽数打破,混沌的游离在她的脑中,让她听不大明白。

    “去哪儿?”她傻傻的问:“你也要押解犯人?”

    方天戟摇头,望着十得疑惑的表情,忽然很想揉揉她的脸。

    他到底是忍住了,嗓子眼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不是,我要辞职了。”

    十得此生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辞职。”

    因此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彻底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惊叫出声:“辞职?!”

    “嗯。”方天戟没有多说,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他终究是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遗憾和难受。

    “那你……”十得咬咬牙:“我可失去了个帮手。”

    “不过,”十得拍了拍他的肩,脸上带着不舍的神情,道:“你总归和我们不一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很大,任你游,你比我们都有出息。”

    论身份,方天戟始终与他们站在另一边。这年头,单就这一个身份就足以成为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即便曾经一道共事,同吃一碗抄手,同涮一盆火锅,这又如何?方天戟是大帅的儿子,将来也会成为大帅。

    想到此,十得竟然有些黯然神伤。她打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方天戟,因为她认为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窝棚里的乞丐,翻身做了警察是他平凡一生里最大的成就。后来她同样不看好方天戟,因为他是大帅府的少爷——万恶的有钱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

    可方天戟并非如此。

    他可以同她一起进出义庄,守在恶臭的尸体旁。他用他白皙稚嫩的手触摸死者的皮肤,学会了划开死者的身体寻找事情的真相。方天戟是个不错的人,更是个得力的助手,十得此刻只剩下这样的感慨。

    她忍不住偷偷觑一眼方天戟,望见他微动的睫毛下硬朗清秀的侧脸,干净得仿佛不染尘世。她心里微动,收回了目光。

    方天戟断不会在警局久留,整个警局的人都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想归想,到底没有人真的将这件事提到明面上论个一二三。是以十得此刻听了,心底真正算不得惊讶。可是私心里,她竟有些想要方天戟留下来。

    方天戟此刻心乱如麻,十得坐在他身旁,气息离他如此近,仿佛她呼吸间就能烫伤他。他何曾不想留下来?可他没法反抗熊大帅的命令。他一日是熊大帅的儿子,遍难以逃脱他的摆布。一如当年……

    他必须得走,可他不想一走了之。他提前告知十得,希望自己离开的时候,十得不会用难以理解的愤懑的眼神看他。

    可是……他自嘲的笑笑。

    十得并没有挽留他,也没有他想像中的难以接受。果然是自己想得多了,以为自己把心思放在了十得身上,她也会分一点给自己。

    他站起身来,将警帽戴上,心底怅然若失。

    他重复十得的话:“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先走了。”

    往前迈了几步,十得却叫他:“方天戟!要喝杯酒吗?”

    ……

    江边,酒馆,夜风。

    今夜的酒馆仍旧热闹,似乎没有因为徐华的死二受到任何影响。劳工需要的是不断往来的货船,以便维持他们的生计。常年来江边累死的人不少,谁又有心思去关心徐华是否为人所害,能快活一天算作一天。

    冷漠本就是人的一大本能。

    十得喝不了酒,总是喝醉,却不知她在何处学来的门道,喝起酒来一杯接一杯,只管下肚。方天戟此前已经见识过一次,这次不免有些担心。

    来回三巡,十得脸上已然泛起了红晕,偶尔打个小酒嗝,方天戟的眉头还没来得及皱紧,她的酒杯又递到了方天戟嘴边。

    “当做为你践行!”十得举杯,心里有一万种无名的不痛快。

    方天戟无法推拖,也只得举杯,悄悄将白水倒进她的杯子里。就着老板赠送的小菜,两人喝了半壶女儿红。十得醉眼朦胧,眼神迷离的望着江面。江波粼粼,江风吹动酒馆旁的垂柳,像一只温柔的手安抚着这些躁动不已,身心疲惫的来往行人。

    十得望着江面,又看看方天戟的脸,再次生出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念头。

    “喂,”十得在桌下轻踢了方天戟一脚:“你离开警局……嗝,要去什么地方?”

    方天戟皱着眉头,伸手往十得的酒杯里又添了些白水,为她夹了些下酒菜,慢悠悠道:“回家。”

    “哦……”十得点点头,很肯定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一点新意。”

    方天戟倒酒的手一顿,饶有兴致的望着她,问:“什么才算作有新意?”

    “有新意嘛……就是……”她嘟嘟囔囔地,目光紧盯着方天戟身后,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如何?”方天戟步步紧追。

    他实在有些好奇,在大多数人眼中十分值得羡慕的事,为何没有新意。

    他其实明白十得的意思,只是酒壮怂人胆,眼下戏弄的心情作祟,他便想问问清楚,在十得心中怎样才能算得特别。

    十得却不作答,仿佛已经醉得厉害。她紧紧盯着屋外,开口便问他:“在徐华遇害当晚,码头的劳工都和他一道喝酒,是吧?”

    话锋赚得如此之快,连方天戟也措手不及,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不敢贸然回头。

    “是,”他压低声音答道:“你看到了什么?”

    十得怔怔的,连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声音略略发抖,道:“徐华。”

    方天戟当即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快速溜走,他顾不得那许多,把酒钱往桌上一压,拉上十得就追着黑影方向而去。

    那黑影十分机警,晓得自己被人发现,窜得比蛇还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两人眼前。十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迎了江风,又出了汗,酒意立即就上来了。

    她摆摆手,表示自己再也跑不动了。

    “你、你去,把他追……追回来!”她气喘吁吁,昏头脑涨,仍不忘叮嘱方天戟捉人要紧。

    眼下十得必然不可能和他一起去抓黑影,方天戟左右瞧了一眼,将十得塞进了一家酒楼。

    “十得,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方天戟忧心忡忡的望着十得,转身嘱咐店小二:“小心照顾她,若她酒醉得厉害,就打这个电话,告诉他们师娘子在这里,会有人来接她。”

    听说师娘子的名号,小二腿一下软了,连连倒是,忙扶着十得依靠在桌上,叫人备下解酒的汤药。

    待方天戟从酒楼里出来,哪里还有黑影的一丁点儿影子,他凭借着最后看到黑影的方向,一路沿着巷道追下去。

    越是继续追踪越是危险。方天戟整个人隐没在黑夜里,转入没有月色的小道,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小心提防着四周,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另一边,十得昏昏沉沉许久,只晓得有人不断给她送了吃食上来,可她没有一点胃口,胃中似乎喝了太多东西,又跑了好一阵,此刻胃中翻江倒海,恶心得直想吐。

    模模糊糊间,有人走到她身边拽起她的手臂,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十得全然没有听清。

    那人似乎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冰冰凉的,会动。那东西顺着食道滑下去,胃里瞬间火烧似的疼痛,十得疼得头顶冒汗,胃里一阵痉挛。痛感取代了醉意,十得终是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用袖子揩了揩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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