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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得从没踏进过这里,却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这里是有钱人的天下,连赌博也在有钱人的熏陶下变得高雅。当然,在这里打牌的富商们和街头赌场的粗汉全然不同,他们打的是一种叫做“桥牌”的很时髦的西洋玩意。
十得对这种“时髦”没有概念,也没有兴趣,她只梦想着有一天能到中厅去听人说书,听说这里的说书人和街边茶馆里会因为故事内容和听客吵架的说书人完全不同,连故事都更加精彩。
她原来不敢进,今日却有方天戟壮胆撑腰,扯着方天戟就往中厅走。
两人寻了处靠前的位置坐下,招呼小二上了茶水和瓜果。台上方巧唱完小调,慢悠悠走上一个正值青年的说书人。
他的穿着打扮比十得这些年见过的说书人都要讲究,一身宝蓝色长衫,前襟绣样简朴,袖口一圈雪白色纹样如同海中浪花,吸引了山峦之中的十得的全部注意。
一阵轻微的骚动过后,说书人开了口。
十得的目光尽数落在说书人身上。他说的既不是关二爷温酒斩华雄,也不是崔莺莺张生情意缠绵。他嘴唇微启,讲起了一名女子在烽火中奋力挣扎的故事。
故事情节并不精彩动人,在四处烽火连天的今日,甚至算不得什么稀奇的故事,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一股夺人心魄的力量,这股力量紧紧擒住听众的心,把一种奇怪的压抑感传递给台下的每一位听众。
十得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朵里回响着说书人清脆的嗓音。
“这名女子自战火里来,势必要往战火里去,她没有选择,只能认命。”说书人说完,台下一阵寂静,好几秒后众人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手不由自主的鼓掌。
掌声雷动,叫醒了怔仲中的十得。她目光如炬的盯着台上的男子,心里满是疑惑。她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是心里不大痛快。听完他讲的故事,越发觉得他直愣愣的立在台上,有一种孑然弗伦,洗然无尘的特殊气质。
谢了场,蓝衣说书人头也不回的下了台。十得的目光追随者他离开的方向,眼见着他消失在后台,一下站立起来。
“怎么了?”方天戟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关切问她:“你脸色不太好。”
十得怔怔地,“他说的这个故事……”
“很熟悉?”方天戟的神情变得冷淡,他喃喃道:“是有些奇怪。”
蓝衣说书人话语中的女人,总能让人瞧出十得的影子。方天戟略有些担心的望向十得,好在她的神情中更多的是震惊,而非害怕。
“那个人……”十得喃喃开口:“必须跟上他!”
她努力挣脱方天戟的手,生怕说书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她有种预感,那个人知道来宁的下落。尽管他看起来只是个年纪与方天戟相仿的年轻人,可是他刚才说书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孤独的姿态,她曾经在来宁身上见到过。
方天戟执拗不过,只得起身。他不清楚十得内心所想,不过既然十得这样肯定,他没有理由拒绝。
手还没来得及放开,熟悉的女声却叫停了两人的脚步。
“方少爷?十得?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听戏。”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逆光方向矗立着两个刺眼的人影。席如雪一身雪白洋装,小白兔似的站在赵甲木身旁,她的手轻挽着赵甲木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十得从未见过的幸福表情。
十得忽然别开了眼,拉着方天戟追着说书人的步子而去,独留席如雪和赵甲木在原地。
直到十得走远,席如雪才松开赵甲木的手。她扭头望着身旁的男人,脸上说不清是表情,有愁绪,更多的是担忧。
她低声提醒目光紧盯着十得离开方向的赵甲木:“沉住气。”
一直跑出好远,进入第三个院子,方天戟忽地拉住十得,要她冷静一点。
十得从来都是冷静的,即便阿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太多赵甲木和席如雪的事,她都是冷静的。可是真正看到他们两人出双入对,一种奇怪的突如其来的背叛的感觉直涌上心头。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从小一道长大的人忽然离开她的身边,并且将会离她越来越远。
“抱歉,”十得低声道:“我失态了,我……”
“你喜欢赵甲木吗?”方天戟深吸一口气,问得直白。
十得像受了惊的鸟,一下从方天戟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手,逃也似的往后退。
她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那你……喜欢我吗”方天戟问这话时小心翼翼,生怕十得这颗古怪的脑袋里听出别的含义来。
他不确定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可是他知道,此刻是表明心意最好的时机。
像是威风拂过麦田,掀起一阵麦浪,发出飒飒的轻微声响,十得心里微微悸动,很快又被理智压制。她仍旧冷着脸,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方天戟。
这样的眼神让人心底不快又无可奈何,方天戟苦笑,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你是认真的吗?”十得忽然问他。
方天戟顿了顿,声音里缺少了活力,“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我是师娘子你也不介意吗?”十得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对眼前之人有些心动亦或是只是想要刨根问底。她心底发痒,自己也不明白心底那份希冀从何而来。
这句话让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方天戟心底雀跃,强忍着情绪道:“倘若在意,我今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十得一时间无话,她低着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方天戟的话并不难以理解,可是对于十得来说,话里的内容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所在。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自己?
“为什么?”十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不自觉出声。
话说出口,她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一阵骚红。
方天戟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难以适从。
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示“我喜欢你”。不论这种情感是否掺杂着男女之间的不正当情愫,此刻的十得自然是高兴的,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
她忍不住的发笑,又觉得方天戟的神情实在有些严肃,憋得脸色通红,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方天戟长叹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问她:“有这么好笑吗?”
“嗯!”十得点头:“我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喜欢我。”
十得向来说话直白,突然开窍之后亦是如此。她爽朗笑道:“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师娘子!”
阆中向来人人怕她,提及她都让人惶恐避之不及,勿论谈及喜欢二字。
“他们都怕我,”十得说得小心翼翼,“即便阿夏与我共事多年,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连阿夏也怕我,方天戟,你知道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不待方天戟回答,十得有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怕我吗?”
“因为你是师娘子。”方天戟肯定道。
“错了,因为我出现在阆中的时候,这里死了很多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十得的笑意转变为无奈,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方天戟的神情变化,生怕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在知道所谓真相之后翻脸如翻书。
她低估了方天戟,也轻视了自己。
关于她的一切,方天戟早已在别人口中得知,他唯一不知的,是十得看似开朗无畏的外表之下,原来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
方天戟的某跟神经忽然被牵动,他出乎意料地、逾越的抱住了十得,就像抱住曾经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个人。心底滕然升起的惧意让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让十得忘了将他推开。
“我不是别人。”方天戟的声音搔动着十得的耳朵,他轻声道:“你也不是异类。”
十得不再多说,方天戟不再多问。良久,十得才微微动作,让方天戟放开她。
她别开脸,声音发嗡:“很热。”
方天戟哑然失笑,趁热打铁:“你意下如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十得的耳朵瞬间红了,她嘟嘟囔囔问他:“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跟你在一起吗?”
“有啊,很多,西店铺的蛋糕,陈年的酒,还有“古色古香”的小调评书……”
话未说完,十得忽然“啊”的叫了一声,抬脚就要往小院深处跑。
“那个说书人!”十得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追出来的目的。
十得刚刚转身迈出脚步,方天戟的余光里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忽然拉住十得,问她:“十得,你知道我说的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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