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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卿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所有焦躁的情绪，问道：“好，我相信白总所说。可是白总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提前计划？”
白溯起身走到饮水机旁，为沈世卿接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原因有很多个，你想先听哪个？”
坐回座位上，白溯笑道：“不如就先从眼下最棘手的事情说起吧，曹佳颖。”
“沈世卿，曹佳颖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日绑在曹佳颖身上的威压钢丝被人换过，承重力不足，这才导致钢丝断掉，曹佳颖出事。”
“什么？”沈世卿大为震惊，差点把手边的水杯给碰洒了。
白溯问：“你觉得这事会是谁干的？”
沈世卿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很快他就抓住其中的关键，“是徐?承，他想让《寄天下》这部剧黄掉。他要再一次重击华闻！”
“没错。”白溯挑了挑眉，并不觉得意外，沈世卿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寄天下》这个项目是华闻今年主投的最大一部ip作品，在林姝棋出事后，路居楠完全可以停掉这个项目。
可是路居楠不愿意，心里憋着一口气，同时也想靠着这部剧让公司的口碑翻身，所以他还是坚持继续这个项目。
可以说，为了《寄天下》这部剧，路居楠把自己老本都搭进去了。之前差了三百万，不仅仅是他与白溯做戏，也是真真切切再拿不出更多的资金投入了。
路居楠把赌注压在《寄天下》这部剧上，徐?承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所以他让人故意做了手脚，导致曹佳颖受伤，《寄天下》无论是重拍还是停拍等曹佳颖痊愈，都会损失一大笔钱。而如今的路居楠，已经拿不出这笔钱了。
沈世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可笑无力。那时他不也一样，被徐?承动动手指就五年不得翻身吗？
徐?承就是这样的人，阴毒且没有原则。法律在他眼中如同儿戏，在这个庞大的娱乐帝国里，徐?承就如同主宰所有人命运的暴君，虚伪阴毒却又自大。
白溯看得出沈世卿阴郁的情绪，幽声道：“徐?承已经下手了，我们没有可能再徐徐图之。这一次只是拿曹佳颖做文章，下一次呢？你敢想象下一次徐?承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沈世卿避开白溯的问题，沉声问道：“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吗？”
白溯点头，“我收到消息，南司明在牢里快死了。”
在徐?承的授意下，南司明在监狱中的日子很不好过，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白溯打算先想办法让南司明保外就医，让李东看到她的诚意。
“沈世卿，南司明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去办。但一时半会儿肯定捞不出来，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南司明的命给救回来。”
沈世卿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白溯，无畏无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问道：“所以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我了？”
白溯轻轻一笑，“别说的那么难听，选择权在你。是打算缓缓图之，放弃李东这条线；还是冒险一试，孤注一掷。”
“白总给我选择的权利了吗？”沈世卿嘲讽道：“你二话不说的就断了白露与我的联系，又在私底下安排解约，并让我成立工作室的事情。这些难道不是代表你已经替我决定好，必须走李东这条线了吗？”
白溯没有为沈世卿不客气的言论而动气，她甚至连眼皮子都没动一动，“沈世卿，我本来没打算这么着急的，是你先违反了约定。”
沈世卿一瞬间就明白了白溯在说什么，她知道了他私自去a国见白露的事情。
他沉住气，反问道：“我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即便这次有些波折牵扯到我身上，我也没有让白露曝出来。”
“沈世卿，你该庆幸这次没有牵连到白露！”白溯冷笑，眼神中带着冷意和怒气，“上次白露主动将你的粉丝舆论引导到她自己身上，当了你粉丝的出气筒。我看在是白露自己这么干的份上，忍了。”
“可这一次，你莽撞的行为，差一点又将白露暴露在公众面前。沈世卿，你告诉我，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有一点符合当初我们所签订的协议，事事以白露为先吗？！”
沈世卿语塞，他真没想到他一时的任性和情不自禁的行为，会引来白溯这么大的火气，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道：“恐怕白总气的不单单是我差一点给白露惹了麻烦吧？”
白溯又是一声冷笑，“沈世卿，你很明白，我能容忍白露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你身边，是我认为并且相信你能把控好自己的感情。”
“你该知道，我是不可能让白露跟你在一起的。你的报复之心太重，自始至终都在白露面前演戏，欺骗她，利用她，你这样冷情冷性的人，我怎么敢让白露与你相爱？”
“为什么？”沈世卿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十分阴郁，掩饰已久的良好的修养，此刻终于再也演不下去了，“白溯，你打算直接牺牲掉我，正好也解决了一个给白露带来困扰的麻烦，对吗？”
“你说的没错。”白溯毫不避讳，直接了当。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敷衍他。
沈世卿气极反笑，“白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出去当这个靶子？”
白溯耸了耸肩膀，脸上的微笑依然不变，“我从来不曾这么认为，所以我把选择权给你。”
白溯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不能再让叶元衡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她不想再看着叶元衡陷在那个牢笼里，被人监视，过着如被圈养的金丝雀一般，没有自尊的日子。
沈世卿死盯着白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白溯，我怎么觉得，急着要扳倒徐?承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呢？”
白溯没有躲开沈世卿的怒视，甚至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沈世卿，我还是那句话，选择权在你。”
说着，白溯起身，从置物架上取出一份文件，放到沈世卿面前，“这是你的解约合同，里面的条款你看看吧，违约金我已经尽可能的补偿给你。另外，路居楠那边会帮你成立个人工作室。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语毕，白溯拎起桌上精致的提包，准备离开。
刚走至门前，就听见沈世卿空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起伏，可白溯却知道这声音中隐藏了多少愤恨与怒火。
“白溯，如果我答应当这个靶子，解决完徐?承以后，你就不会再阻拦我跟白露了吧？”
白溯没有转身，冷声留下一句，“等你真正扳倒徐?承以后再说吧。”
沈世卿呆愣愣地坐在办公室，许久。他内心在挣扎，在纠结。他有害怕，担心这次没有准备好就贸然出击，最后只会是一败涂地。
但不得不说，沈世卿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里那股压抑不住的疯狂和兴奋，日思夜想的事情一瞬间就迫近眼前，好似他动动手指就能实现。
这种疯狂，让他再也按奈不住，恢复成以往那个可以徐徐图之的冷静模样。
沈世卿忍了太久了，久到找徐?承报仇这个目的日间腐蚀了他的一切，好似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沈世卿甚至开始分不清，他的那份恨到底是来自于徐?承，还是在痛恨那个时候无能又卑微的自己。
这种折磨让他对着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说话办事都自带人设，哪怕对着最在乎的白露，他也从不敢将真实的自己展露于她面前。
真正的沈世卿，从来都冷情冷性，对事不关己的一切人或物都持漠然的态度。
举个例子，如果是真正的他，在马路上看到一个出车祸的受伤求助的人。他会首先考虑救助这个人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有利于他的他必然会救，而且会把事情办得面面俱到，最后接收那个人最大的感激，从他身上剥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儿时，沈世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小孩在疯狂欺负一个浑身遍体鳞伤的小女孩时，他甚至连走过去看热闹的意思都没有，目不转睛地走了过去。
其实，那个小女孩他认识，也知道只要喊一声就会有大人出来阻止，那个女孩就能获救。
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并没有。
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个无用的人之上。
这就是真正的沈世卿，漠视生命与美好，活的自我，几乎没有人能走入他的世界。所以，对着那些“外人”，他已然习惯戴着面具，扮演者合适的角色。
时间久了，沈世卿甚至觉得自己大概就是粉丝及朋友口中那个，翩翩风度，气质儒雅，风趣幽默会照顾人的完美人设了。
可惜，终归是假的。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就那么站着抽完一支烟。把烟蒂死死地按在花盆的土壤中，那里已经集满了他抽剩下的烟蒂。盆里的绿萝因为这么多垃圾的侵蚀，叶子已成枯黄萎缩状，怕是再过不久就会彻底死去。
当沈世卿看到那盆即将死去的绿萝时，好似把白日里那种虚伪的压抑一下子就能释放出来，那一刻心里涌上来舒畅及安逸感，实实在在地提醒着他沈世卿，这才是真正的他。
时间对于习惯而言是最好的培养皿。沈世卿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觉得，就这么一直虚假的活下去，直到达成目的，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沈世卿遇到了白露。他按照合约，对着白露扮演“小九”，帮她治病。后来，白露愿意面对现实，性格发生改变，他就配合着白露的转变，继续扮演一个会撒娇又有些黏人的大男孩角色。
这本是沈世卿做惯了的事情，他自然信手拈来。
然而慢慢的，沈世卿发现，在白露面前，他的所有饰演，并没有在别人面前那种压抑和不耐。他甚至很享受与白露的每一天相处，回家后深夜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惜，这些发现都在白露刺伤自己之后，沈世卿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白露对他的意义，时间却已来不及。
白露与他终归是走向了另一个岔路口，他们中间掺杂了太多不得已和无法明说的因素。
白露不愿相信沈世卿对她的情感，宁愿把一切归结于利益。沈世卿因为长久地身陷仇恨的牢笼，只要这执念一天没有实现，那他终生都是个不堪的囚徒，这样的他配不上白露。
而让他们俩重逢的唯一机会，就是沈世卿报了仇，放下心中的执念，做回真正的自己。
而后，他与白露重新回来起点，没有利用，没有交易，没有合作。
待到那时，沈世卿才有资格与白露一起，重新来过。
所以，白溯说得没错，选择权在他手中。
他的选择与白溯一样，孤注一掷，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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