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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倩十分茫然:“啊?”
“你知道什么叫‘法不轻传’吗?”季三郎忽然道。
“唔,是功法不可以随便传授给别人吗?要先考察徒弟的禀性和天资吗?”
“对,也非对。”季三郎懒洋洋的躺在大石头上,翘起了二郎腿,“它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禅宗所说的‘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
“你是说……功法是没有文字的,只能靠自己来悟?”聂小倩眨了眨眼。
季三郎抖了抖腿,歪着头乐颠颠的说:“聪明!你悟性不错,几息之间就学会了结契。我觉得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个契约就能完成了。”
聂小倩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现代人的影子,没有被古代的封建礼节束缚,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但很快,她就从幻象里回了神。
季三郎如此逍遥自在,无非是乞丐当惯罢了。
她想了想,迟疑的开口道:“那我要叫你师父吗?”
季三郎顿时一个趔趄从大石头上跌了下去。
他一连懵逼地从草地上爬起,乱发里还插着两根枯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瞪得溜圆,“不行,我教你修道之法,只是好玩罢了,才不是收徒!你别乱喊啊!”
“那我如何叫你?”
“喊我三郎便是。”
聂小倩:“……好吧,三郎。”
她默默心想:‘三郎’这个称呼喊着真的很羞耻啊,感觉好像在喊情郎似的,古代真麻烦。
季三郎偏头看了看她,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从她沉默不言的态度里,隐约察觉到了眼前的小丫头在纠结什么。
季三郎一声嗤笑,伸手拍掉头上的草屑,无所谓道:“你若不想唤我三郎,那叫三大爷也行。”
“噗……三大爷?”聂小倩忍不住喷了,“你可真会占人便宜!你今年才几岁啊,我都已经18岁了。你喊我姐姐还差不多!”
季三郎抬眸一瞥,轻飘飘说道,“不喊也罢,毕竟我还小,才三百岁,也不希望别人喊我大爷。”
“三百岁?!……老,老妖怪么?返老还童了?”聂小倩忍不住吐槽。
季三郎笑呵呵的冲她伸手,“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聂小倩后退一步,立刻闭了嘴。
不论季三郎究竟是不是真的三百岁,她都打不过他,咳咳,自己还是收敛一点吧。
这夜,聂小倩只跟他学习了一个结契法术,就自觉回了东厢小院。
待聂小倩离开后,季三郎缓缓低头,摊开手掌,掌心重新凝聚起一个结契的金色纹路。
金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瞳孔深处,闪闪烁烁。
他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得了啊……结契之术虽说是小法术,但她也学的太快了一些。这等天资,若半路不夭折,怕不是十来年就要追上我,百余年就能成为下一个石矶娘娘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悄悄摁灭了掌心里的金色纹路,一咕噜从石头上爬起来,回屋睡觉。
第二天,聂小倩守在蒲松龄床边,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对他问好。
“小松龄,早安~”
蒲松龄:“唔……早安?”
小翠听见动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屋里,道:“少爷您醒了?今天这么早?我这就去给您打热水来。”
小翠端起木盆匆匆出了院子,向小厨房走去。
聂小倩大大方方坐在床边,替他整理好交领右衽,打上右腋的系带,又披上广袖的外袍。
蒲松龄则态度自然的张开双臂,任由聂小倩替他穿衣。待衣服穿完,他猛地扑进聂小倩怀里蹭了蹭,满足的叹息一声,道:“小倩,你好久没有跟我这么亲近了。”
聂小倩愣了一下,随即歉意道:“是吗?我都没注意呢。”
蒲松龄弯起唇角,漆黑明亮的杏眼里溢满欣喜之情,“小倩,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什么气?”
“就是当初冤枉那群仆人的事情……”他小小声道。
“哦,没关系,我早就不生气了。”聂小倩释然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之前一直在思虑修炼之事,未曾想过竟然将负面情绪传染给了蒲松龄,此时蒲松龄这样一问,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
不论如何,她都不该将情绪发泄在小孩子的身上。
六月初五,是蒲松龄的五岁生日。
此时天气已经转暖,初夏的风吹在身上有些燥热,大伙纷纷脱了棉袍,换上了单衣,但还是有些吃不住日头的暴晒。
连着好几个月没下过雨,井里的水位都降低了不少。
旱情仍旧没得解决。
不过幸好蒲宅还有余粮,日子虽然难捱,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这天早晨,蒲松龄早早来到正房。先是给父母双亲磕头,磕完头,再由他们领着去祠堂上香。
给祖宗上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有一套完整的仪式。
蒲松龄全程听着父母的指挥,让跪下就跪下,让磕头就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还要说一些吉利话。
什么请祖宗保佑他平平安安度过一岁之类的话。
聂小倩在祠堂外看着蒲松龄走完一套仪式流程,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她的小朋友又长大一岁了呢。
待给祖宗上完香,大家才放松了神情,三三两两并肩往正房走,去吃早饭。
今日蒲松龄是小寿星,大伙都围着他凑热闹,就连往日里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二嫂葛氏也笑着说了两句吉利话,祝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蒲松龄笑着一一应了。
八仙桌上早已准备好了一碗长寿面。
这种长寿面一碗只有一根面条,吃的时候不能咬断,幸好面条十分纤细,宛若龙须,否则蒲松龄也没办法一口吃完一整根。
他吃完面条,董夫人将一个银镯子套在了他的手腕上,说道:“松哥儿,娘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就给个银镯子吧,你若是不喜欢戴,就收起来作将来娶媳妇的聘礼。”
蒲松龄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对娶媳妇什么的,完全没有概念。
蒲??微微板起脸,对董夫人道:“你说什么呢!松龄还这么小,你跟他说什么娶媳妇!有好人家你自己留意着就是了,别打扰松龄读书。”
于是,蒲松龄得到了来自父亲的礼物——一本来自书法大家的精细手抄本《诗经》。
生日过后,这本《诗经》就成了聂小倩的掌中宝……呸,掌心宝!
古代的生活实在无聊。
聂小倩往日跟蒲松龄一起学《论语》,整天“之乎者也”念的头痛。一想到《论语》学完后,还有《大学》《中庸》《孟子》,她就觉得天昏地暗,头痛欲呕。
她又不需要参加科举,就算学了一肚子墨水,也没办法出仕为官。所以再被蒲松龄学习进度落下一段时间后,她不可避免的懈怠了。
唯一还能看入眼的,也就是这本《诗经》。
平日蒲松龄在书案前背书练字,她就坐在窗户边儿翻着《诗经》念诗。
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念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不得不说,诗经的内容还是挺有趣的,念起来也朗朗上口,多读几遍,隐约便感受到了其中文字的美感。
聂小倩轻轻低喃着念了一段时间,开始尝试给里面的诗歌谱曲。
她学过钢琴,简单的乐理知识都懂,此时也不需要作出什么惊人的传世之作。只是闲暇时光写个曲子来玩一玩,所以她写的很放松。
甚至不需要记录什么五线谱。
只是浅浅的吟唱,何时转折,何时变调,何时高亢,何时低吟,全都随心所欲,信手捏来。
一个个音符宛如空气中跃动的精灵,在狭窄的屋子内跳跃起伏,时而欢快,时而悲伤,串连在一起,赋予了诗歌里每个字符更深刻的涵义。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她的嗓音清澈明亮,唱起歌来宛转悠扬,哪怕无人聆听,也毫不介意,闭着眼睛迎向阳光,自娱自乐十分快活。
蒲松龄练字时,耳畔时常传来她轻轻的哼唱声,轻柔到好似一片绵软纯洁的白云,从眼前悠悠飘过。
听的时间长了,他也会跟着哼唱几句,反倒是将聂小倩吓了一跳。
聂小倩还从未见过文人一边练字一边哼歌的,尤其哼的还是她自己胡乱编的歌,一时间窘迫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唱歌打扰到你练字了吗?那我出去唱,你在屋里好好练字,别分心呀。”
蒲松龄想要拦住她,告诉她无碍,可聂小倩一眨眼就飘出窗外,没了影子。
他只好苦笑一声,低头继续练他的柳体楷书。
不知从何时开始,聂小倩不再将他当做一个小孩看待,而是将他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与他的交谈也更多以同龄人的身份,语气间,敬佩亦有,关心亦有,却不再亲密无间。
大概是因为……他长大了吧?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人们的时间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慢慢度过。
某一日,蒲松龄半夜醒来,睁开眼看向窗外时,看到盘膝坐在院中呼吸吐纳月华的聂小倩,恍惚间才发现,聂小倩竟然已经陪伴他十三年了。
十三年。
时光荏苒,她容貌未改,而他却已经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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