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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兄弟,你跟我说的天道,我此刻有点明白了。”黎文轩看着周围宛若仙境的景色,仰头大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在他身上迅速扩散开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精神抖擞地牵着马,一改昨夜的颓气,一边大步地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跟伏在马背上的风天泉尸身说:“风兄弟,是你救了我,救了我们这十几位弟兄,没有你出手,只怕……我要带你回去你的家乡,用风神之礼为你送行,让你可以安息。”
黎文轩回头微笑着跟一脸麻木的众人说:“大家,可以的话就走快一点点吧。家在那里等着我们!”一直沉默的众人微微一怔,看着眉目和善的黎文轩,这个以前杀人不眨眼,眼睛深邃无比的北岭刀王,此刻却像是一个不出世的世外人一般,一股出尘之意,扑面而来。这种气度,比起他之前的强硬气势更让人折服。胡明最先反应过来,说:“大王说的是,家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咬咬牙,快点回去吧!”
“嗯,回家。”
“回家……”也许是经历了生死轮回般的大彻大悟,平时厮杀成性的众人,此刻都已经忘却了仇恨,愤怒和记恨,忘却了一切,只知道一个最深切,最简单的渴求—回家!
北岭山。
守寨的哨兵们看见大王只带着十几人回来,大王的马上还伏着一具无头死尸,都是吃了一惊。负责守寨的郑大义接到通报之后,大惊之下连忙出寨门迎接黎文轩。
郑大义看见大王的马上果然伏着一具无头尸,有点吃惊地问:“大王,你回来了。这是……”黎文轩对他笑了笑,看了下风天泉的尸体,说:“这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能回来全靠他。来,把他带到里厅好好安置,准备三牲祭礼。我等会要为他送行。”
郑大义又惊又疑:“是的,大王。”
黎文轩摆摆手:“去吧,我先去沐浴更衣。派人好好照顾受伤的弟兄,然后除了受伤的弟兄之外全部披麻,前往文武台参加祭奠。”
此时已是正午,孙宁也已经醒了过来。一脸倦容的她眼眶还是红红的,不过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了,也跟着黎文轩去梳洗了。郑大义想不到大王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一个死人办丧事,但又不能违抗大王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照办。片刻之后,一身素服,头上戴孝的黎文轩和孙宁信步走向文武台。文武台是北岭刀王黎天占据北岭山初时所建造,总体呈正方形,中间的地面之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寓意他外方内圆的处事态度。这个文武台自建成以来,只有在重要祭奠或者盛大祭祀活动时才用到。自它建成以来,只使用过四次。首次使用是黎天刚落脚北岭山时的祭天仪式,第二次是遥祭风神老前辈,第三次是唯一的一次中秋节祭月,第四次,就是刀王的丧葬。现在要在文武台进行的,是风天泉的丧葬,是第五次使用文武台。
文武台此刻已经摆满了各种凭吊的长白条和纸画符,中间靠前的位置端端正正地立着一张祭台,摆放着各种祭奠品和一个没有名字的灵牌。祭台前方不远,就是风天泉的尸体。此刻风天泉的尸体已经被处理过,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躺在一张胡床之上。胡床周围,却碍眼地堆着许多的柴枝。黎文轩看见祭台上面那个空白的灵牌,眼珠一动,看了看郑大义。郑大义被他这样一看,有点慌了地说:“大王息怒,小人并不知道这位恩公的名讳,加上时间紧急……”黎文轩拍拍他的肩膀,问:“你的佩刀呢?”郑大义被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如何敢违抗黎文轩的命令,只得颤抖着从袖间拿出小佩刀,交给黎文轩,等着死亡的来临。
“谢了。”黎文轩伸手接过,走向祭台。郑大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捡回一条命的他诺诺而退。黎文轩拿起那个灵牌,右手用力,拿佩刀在灵牌之上刻下了“风天泉之灵位”之后,整理衣装,下跪大哭而拜。
“孝男黎文轩谨具香烛炬帛,三牲酒醴,时馐清酌,一切不典之仪,致修祭于风天泉新逝。呜呼天泉,不幸天亡,弟心甚哀!哭声兄归西去,肝肠寸断泪湿衣。忽然昨夜狂风起,吹散兄弟两分离。弟跪灵前把话叙,兄长恩德与天齐。想君当夜,雄姿英发;哭君早逝,伏地流血。仁义之心,英灵之气,顺应天道,看破生死。文轩不才,初时相斗,尔后相助,进退维谷,乞计求谋,终得命脱。谁料天泉,中途命丧。呜呼天泉!生死相隔!魂如有灵,以鉴我心:文轩顿悟,放下屠刀,归隐山林,与世无争!新悟天道,心灵纯悦,惟我肝胆,悲无断绝!呜呼哀哉,从此天下,再无刀王!”
黎文轩读罢祭文,伏地痛哭流涕,甚为悲切。而本来站在一旁的孙宁,也早已跪了下来,不停地滴泪。此时,全部的人都低头以示哀悼。就连本来被黎文轩安排去休息的那些受了重伤的人,此刻都踉踉跄跄地走到文武台前,面对着风天泉跪了下去。
天地,一片昏暗。
良久。黎文轩止住了哭泣,站起身来拿过祭台上面的木剑,直指向天道:“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也。所谓天道者,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今我得智者开导,以感悟天道,实为大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唯有天道恒在,循环往复,不曾更改!吾兄天泉已参破天道,超脱俗世红尘,舍弃肉身之拘束,得以天道之永生。今文轩用送风神之礼,恭送吾兄!”
黎文轩木剑一指柴堆,示意众人点火。众人会意,点上火把,点燃了围在风天泉周围的柴枝。熊熊烈火,逐渐吞噬了风天泉的身体。
“恭送风神!”黎文轩把木剑也放在了柴堆之上,伏地跪拜。
“恭送风神!”
北岭山上,一时喊声震天。当火焰完全熄灭的时候,黎文轩亲自去收集了风天泉的骨灰,放在一个小龛里面。然后,他再次喊话:“兄弟们,这次我们大难不死,是托了恩公的鸿福,也是天道使然!我,黎文轩,从此不再是你们的大王!我要送我的兄弟回他的家乡,然后归隐山林,打猎种田为生,不再做伤人性命的勾当!你们愿意跟随我的,就跟着我。不愿意的,大可自行离去!”黎文轩突然说出这等话来,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大王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高要城。
杨武迪看着眼前装着风天泉首级的匣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风天泉,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他轻轻拂袖,擦去了眼中的泪水。然后,他对着风天泉的首级,自言自语地说:“等会朝廷的命官就要到了,你救了端州百姓一命,老夫代表端州的百姓向你行礼了。”杨武迪说完,恭恭敬敬地对着风天泉的首级磕了三个响头。
“爹……”杨轩宇看见杨武迪在给风天泉的首级磕头,便安慰他说:“爹,别自责了。军师这样做,是为了大局。轩宇也是很佩服他的。只是父亲大人你要振作,高要城还需要你来守护。你的心意,我想军师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那些狗东西来了吗?”
“来了。”
“好吧。”杨武迪擦了擦长袍,说:“把匣子拿出去吧。”
杨武迪把风天泉的首级交给朝廷之后,朝廷果然没有怪罪端州,还对杨武迪多多赞扬,赏赐了些金银珠宝。杨武迪把所有的赏赐都封存下来,不时变卖,以作为赋税的缴纳。杨武迪还派杨轩宇带人前往北岭山打探黎文轩的下落,但都是无功而返。杨轩宇汇报说,北岭山上已经看不到有任何人的踪迹,只剩下一个空寨。杨武迪不信,亲自前去查看。他到北岭山后,住了三天也不见有人影,才失落地回去。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黎文轩。
端溪,西宁。
黎文轩带领着百十个从人,来到了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前。南方之地有这种高山实为罕见,黎文轩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安身之地,把风天泉的骨灰洒在山上之后,便带领从人在山上安顿下来,从此打猎种田,与世无争。
时光荏苒,不觉间,十年已经过去。黎文轩和孙宁的儿子,也已经八岁了。这天,黎文轩一早提着望月刀去砍柴,砍了整整一天,黄昏时挑了满满两大堆干柴回来。他卸下扁担,孙宁早已拿着一条湿巾来替他擦汗了:“砍了一整天的柴了,累了吧?先去里屋歇着,快可以吃饭了。”黎文轩应了一声,放下望月刀,拿起旱烟吸了一口,很自然地把玩着烟枪上系着的八方乾坤玉。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欢呼:“爹爹回来啦!”黎文轩听到声音,眼角带笑,大声地呼唤:“虎儿,来爹爹这边。”
一个手脚壮实的小孩,顶着个小光头,蹦蹦跳跳地跑进里屋,“噗通”一声扑进了黎文轩的怀里。黎文轩哎呦一声,哈哈大笑。黎小虎蹭着黎文轩的胡渣,说:“爹爹今天砍柴不带上我,虎儿好无聊呢!”
“呵呵,等你长大些了,爹爹便带你上山砍柴。”黎文轩摸摸黎小虎的额头,吸了一口旱烟,把玩着八方乾坤玉。
“爹爹,爷爷留下的这块玉好漂亮啊!虎儿很想要呢!”黎小虎盯着那块在父亲手中的古玉,笑嘻嘻地说。
黎文轩哈哈一笑,说:“小祖宗,这个现在可送不得给你啊。这个可是我们的传家宝。等你长大成家了,爹爹自然就会传给你。”
“真的?”黎小虎眼睛一亮,说:“爹爹你说的噢,不许反悔!来,勾小指。”
黎文轩差点被烟呛到,伸出小指头勾了勾:“勾勾小指头,反悔是小狗!”
“你们爷俩在聊什么呢?快来,吃饭啦!”孙宁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同时,一股香喷喷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黎小虎两眼放光,欢呼一声就要冲出去吃饭。
“小兔崽子,一闻到饭香就忘记重要的事情了吗?”黎文轩假装有点生气地拉住了黎小虎,指了指神台上的灵位:“赶紧去给你爷爷和义父上香,然后再去吃饭。”
黎小虎摸摸脑袋,说:“知道了,爹爹。”
黎文轩见黎小虎恭恭敬敬地上完香了,便拉着他一起出去吃饭。
“爹爹,再给我说说义父的故事好不好?”
“哈哈哈,好,好。边吃饭边说。”黎文轩走出屋外,孙宁已经摆好饭菜了。黎文轩坐了下来,夹着一块兔子肉说:“我们上次说到哪里来着?”
孙宁一听,觉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啊,真是的。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是拿出去说,也不害臊!”黎文轩白眼一翻,看着黎小虎说:“虎儿想知道嘛,哈哈。对不对?”
“是啊,是啊。爹爹,你上次说到你和义父打架了。”
“嗯。”黎文轩吞下一口兔子肉,说:“你义父啊,武功很好的,但是比你爹我还是差了点。那时候……”
晚霞下的无名山上炊烟袅袅,山间之中,人们的欢笑声,随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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