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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陌上花缓缓开 > 第17章 你过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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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你过的好吗?

    周末,荣劭卿终于回来了,她几乎是一路飞奔着上楼。见了面,却不如她想象的热烈,他只问了她一些琐事,她心里涩涩的,又不敢贸然开口。

    吃过晚饭,他去了书房,大概公司里亦有许多积压的事情需要处理。她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盯着屏幕,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一阵心烦意乱,洗了澡早早的躺到卧室的大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荣劭卿不在的几个晚上,她几乎有些不习惯,翻身的时候旁边的位置总是空着,伸手探过去,也没有一丝温度。他睡觉的时候喜欢从背后抱住她,她的睡相极不好,总爱蜷缩成奇怪的虾米状。

    大概是住学生宿舍时养成的习惯,她身子凉,大冬天常常一觉睡到天亮,双脚还是冰凉,半夜里睡不踏实,总不自觉的蜷着身子屈膝取暖。荣劭卿起初也强迫她改,等他以为她真的改不掉了,她倒是能坚持整晚不曲腿了。刚住到一起,每到睡觉的时候她都觉得窘,现在他不在了,她反而睡不安稳了。

    荣劭卿进来的时候,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还是勉强睁了睁眼睛。他只说了声:“快睡吧”然后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躺下。她闻到他身上浴液的味道,有一种淡淡的薄荷清香,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腔,她的睡意顿时醒了一大半,翻身溜进他的怀里:“劭卿?”

    “嗯?还不睡?”他伸过手臂揽着她,柔声回应。

    “我想你!”她觉得自己像一尾鱼,而他的怀抱就是最世界上最宽广的海洋,不知不觉已经让她离不开。母亲走后,她曾经多少次从梦中哭醒,躲在被子里连哽咽都不敢大声,因为知道再不会有人,用温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泪,才逼着自己将一颗心冷漠成石块,远离人群,反复练习着坚强。

    是他,一天一日,一点一滴,慢慢走到了她的心里来,暖着她,疼着她。这么久以来,她甚至从来没有去想,他会不会有一天不再要她。如果他不要她,她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快快睡!”他低语,用下颚摩挲着她的额头,手上加劲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晚安!”林羽沫心想他一定是累了,他不想说,她就不问了吧!将头往他胸口靠了靠,又听到砰咚砰咚的心跳声,她才安心的阖上了眼睛。

    “晚安!”他低头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间。

    荣欣大厦一楼的大堂里,到处都是绿茵茵的盆栽植物,问讯处的小姐还是上次的那一位,一眼就认出了她。刚刚过了午休时间,看不到多余的人在走动,整个空间安静而开阔,走上去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足音。

    电梯间亦是相当宽敞,大理石墙面光可鉴人,依稀照见她的身影——一头及腰长发柔顺的搁在肩上,乌黑的发丝微微蓬松卷曲,衬得一张脸越发白皙小巧,尖尖的下晗,刘海好像有些长了,齐刷刷遮住了眉毛,眼睑上睫毛开阖如扇。

    林羽沫凑近一些看,依然是一张光泽均匀,明眸亮如点漆的美颜,终于牵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按了上行键,等着电梯下来,最里面一部即是直通荣劭卿办公室的专用电梯,进来的时候她示意前台不用通知,等她从公关部出来再看需不需要上去。终究是在公司里,这个由他一手发扬光大的商业王国,她多少有些避忌,自然也来得少,他的位置那样高,只怕一举一动都引人关注。

    正想着什么,电梯“叮铃”响了一声,却不是她面前的这一部。下意识的一侧目,许南笙一身灰色西装,正迈步从“总裁室专用”的那部电梯里走出来——他来找荣劭卿?

    她还楞在那里,对方已经抬眼看见了她。迎面相对,旁边也没有其他的人,另一部电梯迟迟不见下来,连视而不见的机会也没有。

    林羽沫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气短,自从上一次在墓园遇见,算起来这是自他回国以后,两个人第二次单独见面。他已经在她面前站定了,她还搜肠刮肚,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到底还是许南笙先开口,没有寒暄问好,没有客套,淡淡微笑着说一句:“一起喝杯东西!”

    坐在广场上的遮阳伞下,初秋的阳光像碎金子洒了满地,身旁的桌椅摆件都跟着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明晃晃的光影中暗尘浮动,无数细小的颗粒似有若无。靠近店门的一排座椅上,一对学生情侣正耳鬓厮磨,女孩子一撅嘴,男生即刻千依百顺,乖乖的将一勺果冰送入她口中。

    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这样一个下午,面对着面,坐看行人风景。

    “林羽沫……”他忽然开口叫她,声音里似夹杂着舒展不开的苦涩,涩苦而滞。

    她回过神来看他,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坦然的直视他,依然是那样俊美的一张脸,浓眉斜隐入鬓,额前细发飘逸,一双眼睛澄澈光亮。

    “是我,许南笙!”她笑了一下,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叫他。

    而他却像是受到了鼓励,更加热切的注视着她:“羽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反而会这样问。那样在沫色里,他们一开口就将对方认作了生人,远郊的墓园里,他明明已经用了那样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彻底告别了她,为什么今天又问起来?

    林羽沫原本以为,他永远也不会问。

    而那些失去母亲也失去他的日子,她固执的将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将全部的悲伤藏进最深的心底里,那些从梦里哭醒的夜晚,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绝望的确认,从此以后她只剩了自己,举目无亲无依无傍。那些暗黑的旧时光,她又如何能说给他听,明知道他承受的不会比自己少,那样天崩地裂的时刻,她怎么还能成为他的负担?

    她终于仰起脸,努力的对他微笑:“我好的,我一直很好!”

    “对不起!姑姑对你说过的话,我全都知道了。”许南笙欲言又止,眼底分明闪过了一丝压抑的痛楚。

    她心里一沉,他知道了?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姑姑说的都是事实,客观存在,今生今世也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八个字如一把长刀,时刻横亘在她心头,让她连妄想都不能。当年他姑姑一开口就厉声质问,她的母亲是如何教育她,竟然教得她不顾礼仪廉耻,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心都丧失了。

    她还可以怎么坚持,母亲已逝,难道还要为她的不懂事,而承担世人的责骂和鄙夷吗?更何况,即便他们只是世上最普通的一对小情侣,也难以预料将来,又凭什么去奢望天长地久?

    林羽沫还是笑着:“姑姑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况且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不是么?”

    一阵长久的沉默,他眉头微皱,目光却仍然直视着她,轻言细语的出言否定:“不好!”

    她只想不到他会这样说,抬眼之间,又想起了夏梦舒那天的话——我知道他心里偷偷藏着一个人。她默默低下头去,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起伏不畅。

    “羽沫,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他们也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却仿佛是隐忍着咬牙复述了一遍:“如果爸爸妈妈还在……”

    听到这样的话,她只是心疼,像一条结痂已久的旧伤疤,不小心被揭开,不会轻易淌血,却还是楚楚生疼。不反对——这种情况从前假设过一千次,曾经亦是她心底最大的信念,许慕辰和母亲都是极通情达理的人,或许他们真的不会坚决反对,偏偏一场事故,瞬间摧毁了他们全部的希望。

    一切都来不及,永远也来不及,永远也不能知道他们的父母是否会认同他们在一起。

    许南笙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抢了先:“如果爸爸妈妈还在,我想叫你一声哥哥,虽然你也大不过我两岁!”她故意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事到如今,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表达。

    而他的表情明显僵住,仿佛有什么难以置信,眉宇间的忧伤渐渐浓重,目光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了去,幽幽的,空洞的,落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

    林羽沫不由得忆起了从前他闭着眼睛弹钢琴的样子,他在矮平房里说起母亲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模糊的疼,她慌忙错开了视线,他的声音却又响起来,极干脆的两个字:“不要!”

    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说,连她自己也惊讶了,居然就这样说出了口——哥哥。刚到许宅的时候,母亲有一阵也坚持让她叫他哥哥,但她没有哪一次叫得出口。或许再小一些年纪,他们还能成为玩伴,相处久了之后也能朗朗上口喊一声“哥哥”许慕辰倒是一点儿也不强求,说是感情要好不在称呼上。

    而她今天这样叫出口,他却说不要,简单利落的两个字,只让她更难过,兄妹总也好过陌生人!

    “我们从来不是兄妹,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许南笙字字清晰,似在宣告什么,笃定的口气让她略有震惊。

    而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太阳渐渐西移,一束斜阳投影在脚边,她觉出一丝微微的燥热,秋老虎一时间令得气温回升,恍惚又是夏天了。

    林羽沫只觉得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急急的开拓另外的话题,刚刚他是上去找荣劭卿吗?他和荣欣有生意上的来往吗?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问一句:“公司里,一切都好吗?”

    “很好!”他停了一停,嘴角轻扯一下,仿佛冷笑:“以后会更好!”

    她看着他,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们之间终究是隔了这么些年。其实,蜕变也没有什么不好,在美国一边攻读mba,一边接掌公司的事务,他一定比任何人更辛苦。当年许静宜不惜以夫家的身价利益作赌注,在一群蠢蠢欲动的股东之间游说制衡,才让公司幸免于风雨飘摇,这些年来,她势必也一直扶持着他。

    她从来没有责怪过他的姑姑,作为一个长辈,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

    秋日的傍晚也很美,日光燃烧成晚霞,绯红的云彩装点了西边的大片天幕,如诗如画。不知不觉,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对坐,渡过了整整一个下午。

    “羽沫,离开荣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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