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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梧桐寻孤影 > 第68章 唐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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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寻点了点头,“嗯”姑姑这么说话,很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疲惫的松了口气:“那姑姑就放心了,我也实在是倦了,你回去吧。”

    唐寻帮唐随安扶着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很快进入睡眠,呼吸渐渐规律。唐寻将小盒子放进衣袖,略有些怅然,掩好了门信步漫走。

    姑姑她果然是玲珑心思,眼睛比谁都明亮,什么事都看的清楚明白。这么多年,她的心受尽煎熬,江离利用她的愧疚回到唐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布置他的计划,他的报复,可是姑姑心里明明知道,却一言不发。任凭事情一路发展,她在心里慢慢受着煎熬。

    唐寻也不知是该怪谁,心里竟是这般的茫然。抬头望了望淡蓝的天空,阳光射进瞳孔,她忍不住伸手挡住眉间。

    一个身影立在眼前。

    “诺,给你。”

    少年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但隐隐已显风姿。容枫眼中不似刚才那般怨恨,伸手将一瓶药膏递到唐寻眼前,依旧不是好脸色,但更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在闹脾气。

    唐寻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小瓶子上,又缓缓抬头看着他,面露不解之色。

    容枫不自然的解释道:“你刚刚替我挨了一巴掌,那个……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药膏给你,我们两不相欠。”

    唐寻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小瓶,笑了笑:“小枫,谢谢你。”

    因为一边脸有些红,所以笑起来十分怪异。

    “我才不要你感激!哼。”

    容枫一听母亲唤了唐寻前去,便偷偷在一旁听墙脚,很多话他不太明白,说到什么‘离儿’,他也是不太清楚。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些,唐寻其实也没他想的那么坏。心里有些愧疚,却还是嘴上不饶人。

    瞪了唐寻一眼,转身就准备走,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什么“寻……那个,我娘她的病严重吗?”

    唐寻眼神一黯,复又笑道“姑姑她、没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语气中颇有安慰的成分。容枫一听,心中放心一些,低低舒了口气“那就好……”

    “唐……寻,我母亲……”容枫欲言又止,垂着脑袋颇为犹豫,脸上笼罩着疑云悲哀。

    唐寻问:“你怎么了?小枫?”

    “我娘她……我看到她有一次将药倒进痰盂里,听说你在一指神医手下待过,你若是有时间,就帮我照顾一下她的病。”他低头又好像不好意思开口,很害怕唐寻会拒绝他。

    唐寻笑了笑,自己实在是没学会什么医术。不过看着容枫一片孝心,想到姑姑的病……唐寻心中一阵郁闷,宽慰他道:“你放心吧。我会的。”

    他缓缓一笑:“那谢谢你了!”

    唐寻看着少年的背影,生出一抹同情,刚刚失去了疼爱他的父亲,母亲又缠绵病榻,若是他看到姑姑已经……

    只是姑姑为什么要倒掉药呢?难道说和自己一样怕苦,不应该呀!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愿意治病?

    疑惑……

    或许是猜错了。

    不敢想,不能想,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烛火摇曳,晃动的光影撒在唐随安憔悴的脸上。

    桌上的药还冒着热气,她半靠在榻上,瞧了一眼,伸着颤巍巍的手将一碗药尽数倒进了痰盂中。水哗哗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尤为清亮。

    轻叹了一口气,又咳嗽起来。从怀中拿出那片已经陈旧的长命锁片,上面光滑锃亮。

    目光遥遥回望,那人欣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桃花树下,花瓣飞落他一身,长肩、睫翼、墨发。凛凛霸气之姿,又时而温柔如风。唐随安喃喃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话音一落,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眼光闪烁,不可置信的扶额。“难道……”

    这么多年,爱的、恨的、牵挂的、都是他。

    唐随安最先遇见的是容南山,一出很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容家的商队被盗匪所围困,唐随安恰好路过,当了回女英雄,她原以为可以和容南山在一起,可谁知嫁的人却是江雁青。

    成婚时,他们并不相爱。吵架斗嘴是家常便饭。后来他慢慢对她好了,有时候偷偷站在远处看着她,对她笑。

    那次花会,在人群中遥遥相望,容南山在人潮之中抱着她,却原来相思不解,误会横生。江雁青看着这一幕,浑身幽寒。

    那一夜,雷雨交加,他不管她哀求,不管她哭泣,强行占有了她,强行进入她的身体。目光如黑夜中吹灭的孤灯,幽深寒冷带着怒意。

    自此后,江雁青不断纳妾,不断与那些女人纵乐,不断在她面前出出进进,而她一夜一夜从噩梦中醒来,终究还是泰然自若,保持毫不在乎的模样。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酸涩,,两人关系恶化。

    或许,她有过期待,有过盼望,孩子出生之时,她也是快乐的。尽管她生孩子时快要死了,那个人并不在她身边,身边不知是何人陪伴,可是,她还是希望着他能来看看她。

    他的姬妾桃夭要害她的孩子,她便用剑重伤了桃夭。

    他厉声斥责她,骂她狠毒。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唐随安伤了他喜欢的女人,他便废了唐随安的武功,从此后形同废人。

    一个自小爱好习武的女子,再也无法举剑,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多少次持剑挥起,从前剑锋凌厉,从前矫若游龙的手中英姿,再也没有一丝灵气。剑铮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感受手腕出产生来的疼痛,这才发现自己连剑都提不动!她恨他,连同那软软糯糯的孩子也不愿再要,设计偷偷离开了江府。

    心灰意冷,再无牵挂。

    此后便如传闻,容南山夫人新丧,两人终于共结连理。容南山对她好,温柔体贴,可她却时时会想到那个人……

    唐随安猛地咳嗽起来,那一切的过往如同眼前的烛火一般,缓缓燃尽……

    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染红了纱帘。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榻上,意识一点点涣散,游离出体内的魂魄飘渺的随风散开。

    但使相思莫相负,桃花树下三生路,恩怨已了,生死成殇。

    风似鬼爪,夜深幽暗,飕飕的冷意直扑人心。

    容南山死后三天不到,容府再一次炸开了锅。这天夜里,鬼风阴暗,钟声一声声回响在院门内外,原本一片缟素的容府,再添新丧。

    “夫人殁了……”

    女婢仆从奔走而告,唐寻从床榻之上猛然奔起,冷汗连连。

    顾不得身上的单薄,往那一片哭声的地方赶去。

    房间里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人都在低声啜泣,最后有的放声大哭。容寅跪在尸体前,一动也不动,面色沉重。

    就这么跪着都让人觉得他石化了一样,像一尊雕塑,失去了生命。

    身边一个单薄的身影随他一般,直直跪立,手心一阵温暖。他转头看着唐寻正看着他,眼中一片悲悯,仿佛在说:阿寅,有我在你身边。

    他苦涩的想笑,想告诉她自己很好,结果比哭还难看,只是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

    容枫越过众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嘶声大喊:“娘!娘……”趴在唐随安身上放声大哭,喊着唐随安,回答他的只有众人的悲戚,夜晚的阴风,灯火晃荡的黑影,更显的夜晚阴森森,悲戚不绝。

    “公子,棺椁已经准备好。”府中老仆匆匆进来低声向容寅禀报。

    容枫一听此言,立刻站起质问:“棺椁?谁让你准备棺椁的!容寅,你巴不得我娘死是不是!”眼睛血红血红,像一头受伤的野狼。

    容寅低声道:“小枫,让母亲安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安息,我现在就去把你那劳什子棺椁给劈了!”容枫大怒,说着就要去砍掉棺木。

    容寅连忙起身拉住他,厉声斥责:“小枫,你醒一醒,母亲她已经走了!”

    容枫回头冷笑,一字字道:“容寅,你不是我娘亲生的,那是我娘,不是你的娘,她死了,你很高兴是吧!你这个无情无义——”

    话还未说完,一个巴掌落在他的右脸颊上,一个巨响让众人皆是停止了哭泣,房间里瞬间安静的可怖。容枫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看着唐寻,眼睛睁得大大的。

    “容枫,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唐寻大怒,拽着他的胳膊往唐随安尸体看去,指着唐随安的尸体,大声道:“你好好看看!姑姑她已经死了,永远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容枫偏过头,眼泪从眼睛中满出来,死死咬牙。

    唐寻冷嘲道:“你这个懦夫,不敢看吗,不愿面对吗!姑姑为你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到如今她死了,你还忍心让她这样衣衫不整躺在这冰凉的床榻上,不能安息吗?”她胸口气得起伏不停,眼泪却湿了眼眶!

    唐寻的质问就像一把刀子揭开血淋淋的现实,也像是钟声,敲响在耳边回荡,在房梁上空环绕着。

    容枫颤抖朝着唐寻吼道:“你别说了,别说了……”双手揪着额前的头发,眼泪从眼角流出,痛苦不堪。

    容寅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哑声低沉道:“小枫,你还有大哥……”

    容枫回头看了一眼唐随安的尸体,红着眼朝门外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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