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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东开车回到家,径直走进卧室,见赵岩靠在床上看书。
“回来了——”赵岩放下书,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倦怠。
“是啊。”徐志东脱去外衣,他想立即洗个澡,平静下自己。
“你电话里对我好冷淡,有什么不开心的。”
“没什么,只是累了。”
“那就赶紧洗澡。”
徐志东二话没说,走进浴室,冲完澡后出来,赵岩放下书问:“晚上见谁去了,让你怎么累?”
“和几个客户谈生意。”徐志东靠在床上,叹了口气。
“看你好像很少这么疲倦过。”
“嗯——不说了!”
赵岩感到他肯定有什么不愉悦的事,想探个究竟,于是说:“你不想说也好,但憋在心里会伤身体的。”
“以后再说吧,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看你这幅样子,好吧,早点睡觉!”赵岩了解自己的丈夫,每当他工作劳累和心情不畅的时候,他总不愿意多说话。
……
徐志东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刚才与丁颖会面的情景总是浮现在脑海里。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天哪,自己和她竟然有一个儿子!
这个丁颖事隔二十多年后又来和他相见,如果不存在这件事,仅仅为了会会他,叙叙往事,他会和赵岩一起陪她游玩。但她带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而这是事实,他起初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接受。他困惑了,伤感了,心灵上也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震撼。
这使他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七五年八月,赵岩被林场选拔为工农兵大学生,她要去t市上大学了。赵岩走后,徐志东一度陷入了迷惘,他感到孤独和苦闷,自己的恋人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她会回来吗?再回到这山沟里吗?他整天郁郁寡欢,除了工作外,很少对人讲话聊天。
十月初的夜晚,午夜时分,林场调度室给汽车连打来电话,要他们立即派一辆卡车到林场卫生院,把一个产后大出血的产妇送往区医院抢救。汽车连的值班人员把徐志东叫醒,他二话没说,穿上棉衣后,从车库里把车开到了卫生院。
产妇被抬进驾驶室,随车护送病人的是护士丁颖。丁颖是在两年前从养路连调到卫生院的,她先是在区医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然后就在卫生院当护士。
徐志东快速开动车,沿着弯曲起伏的山路疾驰,约一小时后就到达了区医院。产妇送进医院后,徐志东和丁颖在病房的走廊里等候产妇的抢救情况,两人坐在一条板凳上,默默地相视,没说几句话。当得知病人脱离危险后,两人上车返回,时近凌晨。
车行至半路,徐志东才发现汽油几乎燃尽了,他心里怪自己走时没来得及加油,于是把车停靠在路边,两人下了车。
徐志东张望着,心想这时最好过来辆车,他可以借点汽油,只要能开回林场就行,但除了雾气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无奈,他俩走上一处山坡,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空渐渐地放亮,徐志东向远处望去,山脚下,散开的云雾中露出一条清亮的小河,这就是塔哈河。清晨的寒露袭来,他感到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都怪我,走时很匆忙,竟忘了加汽油。”徐志东对丁颖说。
“哪能这么说,任务紧急嘛,好在把病人送进了医院。”丁颖安慰他。
一阵沉默,东方开始发白,可以看见远方隐隐约约的山峦。
“你冷吗?”徐志东问。
“还好,我穿的比较多。”
“哦——”
“你呢?”
“我常年在外开车,习惯了。”徐志东看看她,又说:“看样子还要等上一会。”
“没关系。”丁颖朝他微微一笑。
徐志东看着她的笑容,又想起了赵岩。赵岩的笑跟她不一样,赵岩的笑自然明朗,而她的笑温情含蓄。
“在想赵岩了吧。”
徐志东“嗯”了一声,被她猜中了。他不由又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情景,他出了车祸,晕倒在雪地里,她搀扶起他……自那后,他每次见到丁颖总会和她说上几句。
“她在大学里好吗?”
“是的,学习很紧张。”
“当然???桓龀踔猩?链笱?菀茁铮 倍∮背蛄怂?谎邸
徐志东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天空中突然闪烁出一道霞光,徐志东知道太阳正从东方升起,这样的日出他看惯了,但此刻却是别样的心情。他转眼看身旁的丁颖,霞光正映照着她的脸庞,她的脸由于熬夜,显得有点苍白,但不失妩媚,确实,她比赵岩漂亮。他又发现她黄棉袄上的血迹,便说:“你棉袄上有血。”
“我知道,是产妇身上的。这常有的事,没什么。”丁颖不以为然地说,她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太阳从群山间渐渐露出,光芒四射,将空中的云朵染上一层橙红色……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在养路连时看日出吗?”
“有时会看。”她的眼睛仍然盯着远方。
徐志东感到自己两个多月来话说的最多的一次,而且,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再次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
“那个冬天你把我从雪地里救起,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他决然说。
“说到哪儿去了,应该的么。”丁颖把目光转向他。
面对这双眼睛,徐志东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怎么还没车过来?”
“这条不是运材道,估计还得等一会。”
太阳已经喷出山顶,火红火红的,和群山、草甸、河流组成一幅绚丽多彩的油画。
“真美!”丁颖轻声赞叹。一阵清风抚过,微微拂动她满头秀发,旋即向她身后的树林吹去。
“是的,这就是大兴安岭。”徐志东应和着。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坐着看日出,你看,那云像被火烧似的!”
“噢,火烧云,记得小学里课本上学到过。”
“是有这么个词。”
“它是一种自然现象,由云层反射太阳光形成的。”
“哦——”
两人止住话,静静地凝望远方。须臾,徐志东听到卡车的轰鸣声。
“有车过来了。”他说。
两人走下坡,拦住一辆卡车。
卡车司机把头探出车窗外,喊道:“干嘛——大清早的!”
“大哥,我的车没油了,想借点油。”徐志东快步走过去。
“借油?笑话,油能借的么!再说,就算我借给你,到哪儿找你还呀?老弟!”
“这个——”徐志东不知怎么回答,的确,自己从来没借过油。
“向你买不成么!”丁颖过来说。
“哈哈,看你漂亮妞的份上,卖了!要多少?”这个司机爽快地说。
“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多少钱?”徐志东说着往口袋里掏钱,糟糕,竟然没带钱!
他不知所措,难道就这样让这辆车过去,继续再等待吗。
“钱呢?”卡车司机向他伸出手。
“忘带钱了。”
“得啦,老弟,没钱买什么油!”卡车司机一挥手,欲缩回脑袋。
“我有钱。”丁颖立即把一张十元纸币递给徐志东。
徐志东接过钱,对她说:“到时我会还你的。”
“还什么呀,快买油,赶紧回去!”丁颖催他。
加完油后,两人继续上路,天大亮了……
徐志东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丁颖相处这么长时间。时隔没几天——徐志东继续想着——林场北面不远处发生了森林火灾。
那天下午,徐志东开车送打火队员去火灾现场。车到了一个山脚下,徐志东停住车,已经有几十名打火队员结集在那里。徐志东下了车,他看见远处山坡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打火队员们迅速向山坡上奔去……
徐志东留守待命。傍晚时分,打火队员们陆陆续续地下山来,徐志东向山上观望,烟雾渐渐地散去,看来,火势已基本控制住了,他松了口气,估计很快就能返回。这时,他看见丁颖背着药箱走下山,他迎上前去。
“哎,丁颖,你怎么也来了?”他问。
“是啊,卫生院里大夫们忙着抢救病人,所以就派我来了。”丁颖说。
“什么病人?”
“脑外伤,是一个伐木工人。卫生院全力组织抢救,还请来了地区医院和部队医院的脑外科医生。”
“原来是这样。山上火灭了吗?”
“灭了,但暂时还不能回去,指挥员说,火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有伤员吗?”
“只有两人轻度烧伤,我已给他们包扎了。”丁颖笑笑,又说,“还有部分人留在山上呢,我只好留着,等全部队员都撤离了,我才能走。”
“哦,是这样——”
“那你呢?”
“我也在等待,听从命令。”
这时,已经有队员爬上徐志东的卡车,徐志东赶紧过去叫他们下车,说没有指挥员的命令不能擅自上车。
天色渐渐暗淡了,徐志东和丁颖走到山脚下的一棵倒木旁坐下。
“你带干粮了吗?”徐志东问。
丁颖摇摇头,说:“没有,临走时只顾得准备药箱,太匆忙了。”
“饿了吧,我车上有饼干。”他说着就站起身,走向卡车。
徐志东从驾驶室里拿了帆布挎包和水壶,走到丁颖身边坐下。两人慢慢地吃着饼干,默默无语。远处,一抹殷红的夕阳正映照在山岭上,天空中一块块云絮悠悠地飘动,森林被青灰色的薄雾遮掩着,树梢间透出些许亮光,山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
天越来越黑,寒气逼人。山脚下,打火队员们三三两两的散去,然后,各自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吃干粮一边叽里呱啦地唠嗑聊天。
徐志东和丁颖吃完饼干,聊了一会后,徐志东捡来一些枝桠,也点燃一堆篝火。
“你以前参加过扑火吗?”丁颖问。
“参加过三次,但只是开车运送打火队员。”徐志东说,“其中一次是去年五月靠近呼玛的一个林场的森林火灾,路很远,路面坑坑洼洼的,车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在那里呆了两夜回来了。”
“这么说你实际没进入森林扑火。”
“是的。”
“我也是。”丁颖说,“这就算第一次吧。”
“一般来说,女的不参加打火,体验一下也好”徐志东说着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枝桠,火苗“呼”地窜起,噼啪作响,从闪烁的火光里,徐志东看到她一张白天看不到的脸——苍白的脸上带着灰烬,头发蓬松,神色恬然,给人以一种朦胧的美。
“嗯。”丁颖捋了捋有点散乱的头发,说:“在晚上露宿也是第一次呢。”
月光柔柔地洒下,给山岭抹上了一层蛋青色。丁颖抬起头,仰望满天的星星,问:“你小时候数过星星吗?”
“数过。”徐志东回答,“那是一个夏天,在我家院子里乘凉时候,我躺在竹榻上,眼望空中的星星,慢慢地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我也数过,在我家的石库门。”丁颖低下头说,“还有一次,学校放暑假了,我去我奶奶乡下的家里,那晚上田野上空的繁星,还有小河边数不尽的萤火虫,给我留下极深的记忆。”
“噢——我也去过乡下,那是绍兴农村。”
“仔细想来,那条小河岸边水草几乎覆盖了半个河面,四周一团漆黑,萤火虫在夏日夜幕中拖曳着光环,一闪一闪的,如正在燃烧的火星一样辉映着水面。我看傻了,一不小心把脚滑进水里,裤腿都湿了。”
“有一次我在捉萤火虫时也掉进了河里,浑身都湿透了。”
“后来呢?”
“我赶紧回去换了干衣服,再到河边捉萤火虫。我把萤火虫捉来放进瓶子里,轻轻地摇晃,萤火虫扑在瓶壁上,有气无力地扑棱,我不忍心,还是把它们放回了大自然。”
“我胆小,没捉过萤火虫。”
“女孩子都这样。记得我在乡下,一天晚上,和几个小伙伴经过一处坟地时,一个女孩吓哭了,直往前跑。”
“嗨,真有意思。”丁颖略微一笑,“我俩竟在大兴安岭荒蛮的夜空下回忆少年时代的事。”
徐志东也笑了笑。
山脚下渐渐地平静了,只有一堆堆篝火在闪烁。气温骤降,两人沉寂了一会,徐志东又往火堆里添枝桠。
“你冷吗?”徐志东问。
“有点。”丁颖裹紧羊皮大衣。
“在露天过夜你肯定受不了,还是到我卡车的驾驶室里去睡吧。”
“那你呢?”
“我身体壮,以前也露宿过,没关系。”
“那好,我去驾驶室。”丁颖说着,站起身走向卡车。
“驾驶室还有一件棉大衣,你可以盖上。”徐志东关照。
“好吧。”丁颖回头笑笑。
夜,静悄悄地过去,黎明来了,太阳将晨雾慢慢地驱散。
突然,徐志东被一阵喧哗声惊醒。他睁开眼,火堆已经灭了,他坐起身向四周张望,见打火队员们正三五成群地向一处空地集合。这时,丁颖朝他走来。
“晚上睡的好吗?”她问。
徐志东点点头,“你呢?”
“很好。”她盈盈一笑,“睡在外面冷吧?”
“没什么,我醒时就往火堆里加点枝桠。”
“哦,醒了几次?”她坐下说。
“大概四五次。我包里还有饼干,吃点吧。”他说着把帆布包递给她。
丁颖从包里拿出几块饼干吃起来。这时,传来卡车声,一辆卡车驶进山脚下。卡车停住后,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位林场副书记。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队员集合地,高声宣布火情已经完全控制住,现在可以撤离了。
于是,徐志东立即站起身,说:“我们可以走了。”
丁颖也站了起来……
徐志东想到这里,轻叹了一声。也许就是从这两次相处后,两人间的关系渐渐加深了。徐志东不得不承认丁颖是他第二个恋人,那段年月要是没有她,真不知该怎样度过。他困了,不知不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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