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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慢，车屁股后面跟了许多人。
人们在汽车后面边走边议论着。
“哪来的汽车？”
“咋往梁大队长家里开。”
“怕是拉救济粮的。”
“别跟着了，救济粮没有咱的份。”
车开到梁家大门口停下了，李兰淑跑出来，兴冲冲地问：“你是县里赵卫东的朋友吧？”
她以为开车的都是赵卫东的朋友。
“我不认识赵卫东。”司机说着打开后车厢。
众人惊呼一声，哪里有什么救济粮，竟是梁老二的闺女躺在里面。
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李兰淑直接冷嘲热讽地问：“哟，咋躺着抬走，咋又躺着回来了？我可听我表姐说了，她这辈子可就是个瘫子了！”
周翠萍被车摇得晕晕乎乎，也没听清李兰淑说了些什么，只对李兰淑说：“她三婶，帮忙把惊蛰抬屋里去吧。”
李兰淑哼了一声：“前些天，她三叔让抬进屋里，你还不让，这会子再让我们抬？晚了！”
说着，一甩手，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妈！她大婶！惊蛰回来了，你们出来帮着抬一下啊！”周翠萍朝堂屋喊，又朝马玉莲住的东耳房喊。
没有人回应她。
周翠萍气得想哭。
梁惊蛰却很平静，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内。
很好，你们最好一个人别出来，到时候，我才能和你们断得干干净净。
躺着回来，并不是她站不起来了，她只是想演一场戏，一场摆脱梁家这群吸血鬼的戏。
眼见得没人帮周翠萍，司机就喊了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来，这个小伙子，咱俩把病人抬进去吧。”
见司机要帮忙，周翠萍赶紧前面引路。
周翠萍把人领到一个低矮破旧的房门前，推开了门，掀开了门帘。
屋内黢黑而又冷清，炕也没烧，尘土落了厚厚一层，好像几年没住人了似的。
好在，已经是初夏，不烧炕，也不打紧。
周翠萍先从炕柜里拿出她结婚时娘家陪嫁的羊毛褥子，铺在炕上。
等司机和那位乡亲把梁惊蛰抬到褥子上，周翠萍赶紧从衣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司机：“李师傅，今天太麻烦你了，这是租车钱，你收下。”
钱都是一元一张的，周翠萍怕大团结太扎眼，在供销社用一张换了十张零钱用。
司机却只抽了两张，剩下的三块钱又还给了周翠萍。
“大娘，我看你也不容易，你家这种情况，我原不该要钱的，就当做好事了，可这车不是我的，我只要个油钱就行。”
周翠萍被感动了，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热心，但梁家人，却没有一个肯帮忙的，真是让人寒心啊。
周翠萍执意又把钱给了司机：“我们再难，也不能让你白跑啊，这山路不好走，也得收个辛苦费才行。”
司机推辞不过，只得又收了一块钱，笑着说：“就这一块，再多我也不能要了，跟你们要钱，我这不是作孽吗？”
周翠萍感激不已，正要说点感激的话。
“我走了，大娘。”司机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周翠萍忙忙地送出来。
这时的运输车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因为已经是傍晚，司机打开了车灯。
车灯一亮，众人都护住了眼睛。
王满仓八十岁的爷爷王老汉颤颤抖抖地拿着他的烟斗搁在了车灯上。
司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车准备把他请走，却见王老汉伸出干枯的手摸摸烟斗，一脸疑惑地问旁边的人：“这亮儿咋没一点火力？咋点不着我的烟锅子？”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司机也笑：“老人家，这是电灯，点不着您老的烟锅子。来，用这个点。”
说着，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着了火。
王家老汉惊得睁大了眼睛，赶紧把烟斗递过去，果然，一下子点着了。
“真算是见了世面了。”王老汉咂着烟斗连连赞叹。
周翠萍跑到厨房，想要找点吃的招待司机，却发现冰锅冷灶的，啥也没有，连一口开水都没有。
正急得团团转，又听见屋外司机的车已经启动，慌忙追出去说：“李师傅，等一下啊，这么路远送来，吃个饭再去。”
司机说：“不了不了，大娘，好好照顾病人吧，我这就回去了，明天还有货要赶呢。”
周翠萍知道司机是客气，想拦却又犹豫了，心想，若真的把司机拦下来，自己在这家里也不做主，婆婆要是不答应做饭，不是太难堪了吗？
只得心怀歉疚地送走了司机。
汽车开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
李兰淑这才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探头探脑地在周翠萍的窗跟前觑了几眼，然后慌慌地走进上房屋里和梁老太太叽叽咕咕了一阵，接着又走到到周翠萍的小屋屋门口喊了一声：“二嫂，妈喊你有事商量呢，你过来一下。”
看来等不及了。梁惊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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