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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相信，世间会有不怕死的人。
叶暮婉真的不怕死，她幼时便家破人亡，若非为了天下安定，免于战乱，早在清醒的那一刻，她就撞墙自尽，去九泉之下和父母团聚了。
失去了牵挂的人，活着本就没有意义，后来她遇到了师父，诸位师兄和师姐，重新感受到了被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的滋味，她这条命是师父给的，与其说她是为自己而活，倒不如说是为师父而活，救命之恩，需得偿还。
“给你考虑的时间。”命人点了香放在一旁，“香燃一半，你务必要给我答复，否则，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身上的朝服虽说宽大，可是不透气，叶暮婉站直身子的时候头阵阵发懵，她用力抠着桌子的边缘，背过身朝墨影抬起手，有气无力的叫着他的名字。
墨影一个跨步上前，牢牢的托住她的胳膊，恨的咬牙切齿，出门前素问就交代过，今儿个太阳大，千万不能让她在太阳底下晒太长时间，身体里本就没多少水分，容易晕过去。
要不是姓宋的突然冒出来，早就完事了！
姜大人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拉开椅子，扶着她坐下，倒了杯茶水想让她喝了缓缓，还不等递过去呢，就被墨影接过磕到了桌子上，茶水溅出许多。
“她不能喝。”墨影绷着脸，从怀中掏出了红色的药瓶，倒了粒药丸在手中，伸手铿锵有力道：“吃。”
叶暮婉捂着胸口，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反手推开，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可是救命的药，我只是体力不支，还不至于马上就咽了气，这药吃不得。”
出门时带了好多的药，这个吃不得还有其他的，墨影不懂，干脆就一股脑全都掏了出来，用手捧着给她挑，他现在的模样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像极了发火时的素问。
从中挑了个最小的瓷瓶，倒了三粒出来，茶水是肯定不能碰的，又不想麻烦别人，平日里最怕苦，最不愿吃药的人，就这么硬生生吞了下去，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弯着腰不停的咳，后劲太大，大到她禁不住的发抖，这可把墨影和姜大人吓坏了
“这什么药，非但不管用，怎么还严重了？”姜大人压低声音斥道，墨影更直接，抬手就要把药扔出去，被叶暮婉拦下。
“师姐的宝贝，你要是敢扔，今儿个我们就别想回去了，我没事，就是嘴里太苦，有些承受不住，一会就好了。”
弯着腰不停的吞咽口水，冲刷着嘴里的味道，终于“死里逃生”缓了过来，一转头，香炉里的香刚好烧完一半，她脸色很不好看，揉着眉心靠坐在椅子上。
“想好了？赌还是不赌？”
“赌！”宋祁安紧咬着后槽牙，好歹他也是七尺高的男儿，不能被个体弱多病的人看扁了！
赢了，他可以名扬天下，输了就输了，他从没想过会真的把命丢在这，哪怕是陛下都没有随便杀人的权利，区区右相，再怎么手握重权也越不过陛下！
想明白这一点，他心情立马顺畅了，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叶暮婉不知他在高兴些什么，不过猜也能猜个大概，这小子，是笃定了她不会要他的命，倒也没错，但，收取点利息还是可以的，好不容易赌一次，总不能空手而归啊。
“话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场赌局的见证者，现在要改赌注还来得及，为了救他们搭上自己的命，实在不值得。”
宋祁安越发坚定她不敢了，头都要抬到天上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值不值得只有草民最有资格决断，不劳叶大人费心。”
入宫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陛下的口谕，对此，陛下不予理会，让叶暮看着办，别闹的太大收不了场就行，毕竟还有这么多的百姓等着看热闹。
叶暮婉也不跟他废话，从层层的卷宗中抽出一份，递给了墨影，这同样也是一份罪状书，只不过上面记载的是这群孩子，而并非作恶多端的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宋祁安傻了眼，周遭的百姓们也感叹唏嘘，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囚车里各家各户，从根上就坏透了，他们视百姓如蝼蚁，视人命如草芥，就连很小很小的孩子都能手沾多条人命，这简直太可怕了！
一条条的罪状触目惊心，谁能想象的到，方才的童言童语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伪装罢了，而他们，真的就被骗的团团转，还留下了眼泪，说了替他们求情的话，想想都惭愧，头都抬不起来。
“这些罪证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来，当然了，你也可以说是我伪造的，你初到京城，对京城不甚了解，这不怪你，你要查，可以挨家挨户的去问。”
她顿了顿，接着道：“或者，直接问之前伺候过他们的小厮奴婢，除了几个忠仆非死不可，其他的全都放他们归家了，应该还有在京城逗留等着看他们死的人，你四处打听打听，还来得及。”
这一次，宋祁安是真的承受不住，腿软瘫坐到了地上，敏锐的观察力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优势，然而今日，他看走了眼，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蒙蔽了心神，难道他真的不适合做官？
叶暮婉并不同情他，也不像有些人一样觉得他可笑，她再次起身，没有停留的走到他面前驻足。
“田大人说过一句话，于情，你没有错，可于法，你确大错特错。”她开口，“出于同情，你可怜他们，这很正常，前提是，你没有为官，真当你做到了那一步，案子摆在了桌面上，抛弃所谓的同情，才是你所需要做出的选择，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法不容情。”
叶暮婉并没有要他的命，而是直接剥夺了他今年参加科考的资格，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到各地去瞧瞧，看看，长长见识，真正的清官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有人会说他们草菅人命，可事实上，他们只是把受伤害的程度降到了最低。
人心，最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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