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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华躬身九十度，施施然朝沈流月一拜。
沈流月用折扇挡在夜凌华双手之间，不受夜凌华一拜。
\"不必。我所行之事，皆为所愿。与你们无关。\"
夜凌华不起身，沈流月也不收扇，两人都是死心眼，对立了半晌，还是夜凌华放弃，收回双手，长身玉立，道:
\"小五，当初说你不配为仙尊，是我看错了，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资格承仙尊之名。\"
夜凌华神情凝重，一贯肃然的脸有了松动，漾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之色。
能得到夜凌华一句肯定，那是不太容易，但沈流月并没多开心，心情沉重非常，这句肯定，承载着太多，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
沈流月:\"我已入魔，不配为仙尊，玄天门护我半生，我回报一二，自是应当，无需他人承恩。\"
夜凌华蹙紧眉头，仙魔对立，沈流月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想与他们，以及玄天门撇清关系。
只是如今的修仙界，局势早已跟十五年前不同，已不再需要像曾经那般小心翼翼。
修仙界三足鼎立，仙门百家已被渊灵教吞并，渊灵教是水寒渊管辖，玄天门在叶无尘手中，而无上殿，在宋千秋手中自顾不暇。
现在的玄天门，已能护住沈流月。
夜凌华正想说些什么，瘫在凳子上的玉容暇突然跳起，一阵风般就窜到沈流月面前。
玉容暇已平静了下来，一手捋开落在面上的墨发，露出雌雄莫辨的面容，紧盯着沈流月，道:
\"不论你是仙是魔，我都不在意，大师兄死了，我已经不能再失去。
我只要你平安，小五，不要推开我们，推开玄天门。
是师兄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玉容暇将左手摊在身前，呆望着洁白细长的手:
\"我怎么会刺下那一剑，我居然伤了你，我可能真是疯了！\"
沈流月看到面前剑光一闪，玉容暇竟不知在何时召唤出了配剑，朝左手斩去。
也亏的沈流月近日修为猛涨，才能适时挡下玉容暇毫不留手的这一剑。
沈流月心有余悸，玉容暇这一剑的力度，要是落下，他大概就要变成独臂侠了。
沈流月止不住怒意，骂道:
\"玉容暇，你脑子进水了？！\"
玉容暇低头不敢与沈流月对视，声音弱的一批，显然有些心虚。
\"我不该伤你。\"
沈流月心累不止，他们五个师兄弟，虽然脾性不同，但有一点，好像出奇的相似，在某些方面，特别死心眼。
沈流月:\"我不怪你可以吧，过去也挺久了，我懒得去想，好好活着不好吗？\"
沈流月揉了揉快要爆炸的头，无力道。
玉容暇一手将剑横呈给沈流月，道:
\"小五，当初伤你，是我之过，我……\"
沈流月看着递过来的剑，心里明了，这家伙也估计想说用剑刺他几剑来扯平，玉容暇不愧是玉容暇，什么都想的出来。
沈流月一把抢过剑，扔在地上，道:
\"一剑而已，你也太小看我了些。\"
玉容暇声音沙哑，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还能吗？沈流月不知道，或许时间久了，会抚平曾经的痕迹吧。
沈流月回答了一声\"嗯\"，让玉容暇脸上重新焕发生气。
原来让一个人快乐，也可以这么简单。
玉容暇谨慎追问道:
\"那你会留在玄天门吗？\"
怕沈流月拒绝，玉容暇急着解释道:
\"仙门百家没有了，不会再有人借着你是魔族的身份围攻玄天门了。
况且你的大徒弟叶无尘，现在已经是玄天门掌门了。
天下人若要再责难于你，我和夜凌华，柳汀雪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你不用再像从前一般……一个人面对所有。\"
当初议事台，沈流月为了不牵连到玄天门，擅自宣告天下，叛出玄天门，想以一人之力，抵抗仙门百家。
那日她瘦弱的身躯，身染鲜血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夜凌华上前一步，一手拍在玉容暇的肩上，没说话，但却默认了玉容暇所言。
十五年前，他亦有愧，为了保住玄天门，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于公，他是玄天门的掌刑者，他不该偏袒沈流月，但于私，沈流月似乎他们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师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当初提议夜凌华极力主张将沈流月关在锁魔塔，除了怕沈流月魔气入体失控，另一曾原因，也是在锁魔塔虽然残酷，但至少性命无忧。
夜凌华曾一度以为，这个小师弟，不，是小师妹，练功走火入魔了。
刚开始发现沈流月戕害弟子行径时，夜凌华气的火冒三丈，这几个师弟，都挺省心，平日里也不怎么需要管，是以，夜凌华也不怎么管。
谁能料到，沈流月的弟子水寒渊，失血过多跑到戒律堂状告沈流流月，在这之前，夜凌华对这个小师弟印象并不深刻。
沈流月入门最迟，跟师兄们在天灵峰修炼，一共不过十几载春秋，平日沉默寡言冷冷清清的，不管跟谁都没几句话，后面又很早向逍遥子讨了避月峰，独安一隅，更是没什么接触。
平日里沈流月在避月峰专研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沈流月修为晋升极快，才历十几载，就结成金丹，这也曾让夜凌华震惊不已。
直到水寒渊的状告，让这一切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同为逍遥子门徒，虽往日交流不多，但一起练功十几载春秋，师兄弟情谊让夜凌华心里不免有些偏私，他内心极度抗拒这个解释。
为保公正，夜凌华选择了问罪台问罪，罪没问出来，倒是把沈流月伤的少了半条命。说不后悔那是假的，顾孟平将沈流月救下时，夜凌华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也是夜凌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小师弟，已出落的如此血性，连问罪台都奈何不得他分毫。
后来又当场抓到沈流月给水寒渊放下，一怒之下，夜凌华先入为主，自行定了沈流月十年七寒洞之刑。
再后来，沈流月入魔，前面沈流月给夜凌华的印象实在太差，夜凌华不免严苛了几分。
夜凌华想起顾孟平所说的话:
\"身为戒律峰峰主，应当刑罚分明，但更要谨慎用刑。莫要因为小五与你关系紧密而失了分寸。\"
他身为戒律峰堂主，却对亲近之人量刑过重，沈流月身上留下的伤痕，有一半，是他造成的。
夜凌华双手负背，暗自攥紧手心，扎进血肉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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