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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崮山巅，四人月下把盏，聊的却不是山野雅趣和清风明月。
而是军国大事。
坐在上首的朱君壁，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铿锵之意：
“…大江不可守，镇江不可守，那我等就不守。鞑子要过江，便让他过，且如何？”
少年新贵一边说，一边用蘸了黄酒的手指，在石壁上一划，眼眸坚毅，“这是长江，等到鞑子大军过江…关门打狗！”
“而清军以满蒙骑兵为胆，习惯平野打仗，一旦进入水网纵横、丘陵林立的江南，加上炎夏将至，不耐暑气，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而我可以坚壁清野，让方圆两百里的百姓，要么进入山林，要么进入太湖，要么据守坚城…”
“只要拖延时日，守住南京两三个月，则清军士气必坠，而我南方各省援军必到。到那时，则可反守为攻…”
“我以抗虏大将军之名，已请陛下颁布坚壁清野令，募兵令，勤王令，集粮令等大诏…”
陈子龙等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想不到，朱君壁的军略如此大胆。
放清军过江，然后封锁长江，断绝清军的援军，就能将这支清军“关在”南方。
守卫长江来不及了。既然肯定挡不住清军渡江，这关门打狗似乎是如今最好的法子。
这是嘉定王自己想的，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可是要实行起来，却又很难！
“殿下。”年近四十的陈子龙说道，“殿下这封锁长江，关门打狗之策，看起来似乎可行，可哪来的水师封锁长江？”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瞟了郑森（郑成功）一眼。
朝廷还有水师么？
有。
不但有，而且实力很强。
可是，这水师是郑家军！郑芝龙三心二意，鼠首两端，对南京朝廷阳奉阴违。朝廷几次下令，却很难调动。
那位南安伯，有数千条船，水师兵力七八万，却只敷衍的派出几千水师协防长江，完全就是做个样子，怎么靠得住？
郑森闻言，脸色微微发热，心道：嘉定王招我前来，是不是为了让我劝说父亲出兵勤王？
他其实已经多次写信给父亲和几位叔父，言明华夷之辩，家国兴亡，劝父亲尽起水陆大军，全力帮助朝廷抗清。
可是，父亲执意不肯，为了保存实力，竟然打起割据福建的念头，甚至有了降清的心思！
身为人子，奈何奈何。
夏完淳虽然年少，却心思剔透。他怕郑森尴尬，赶紧主动说道：“还有一支水师可用，定海总兵王之仁！”
“王之仁如今就驻扎在浙北，距离扬子江不过数日水路。听说，他有数百战船，八千水师。”
明朝定海总兵，本来统带的就是水师。
“为师岂不知王之仁？”陈子龙摇头，“王之仁虽是武将，还算听话。可他兵不过万，船不过千，如何能锁住长江？”
“除非…南安伯！”
他目光烁烁的看着郑森，“大木，殿下此策之关键，怕是还要着落在你身上。若是令尊肯亲率水师勤王，此策当能奏效。”
郑森喟然叹息道：“晚辈数次劝请，奈何家父一直染病，难以动身。”
作为儿子，他当然不能直接说郑芝龙不愿意勤王，只能替其遮掩。
这是孝，是礼。
他总不能说，自己老爹有二心吧？
陈子龙和夏完淳相对苦笑。他们心中有数，却也不能戳破。
别说如今这偏安一隅，朝不保夕的局面。就算几年前先帝（崇祯）在时，各地军头就已经跋扈难制，不听使唤了。
眼下，郑芝龙这等军阀，怎么可能奉诏？
谁知嘉定王微微一笑，语出惊人的说道：
“南安伯病体痊愈，已经亲自率军北上了。定海总兵王之仁那里，我也下了调令。最多半月，我大明水师就能纵横长江，将渡江清军关在江南！”
什么？！
南安伯已经亲自率军北上？
这怎么可能？
最吃惊的不是陈子龙和夏完淳，而是南安伯的儿子，郑森！
郑森很清楚，父亲一直抱着割据福建的野心。他不会为了朝廷，和清军血战。
甚至，若是满清愿意让他永镇福建，他会毫不犹豫的降清。
以父亲这等秉性，怎么可能…
三人惊愕间，却听朱君壁继续说道：“早在上月，我就派人往福建送信，恳请南安伯起兵勤王。南安伯深明大义，已经同意了。”
“算起来，南安伯已经起兵了吧。”
朱君壁说起这话，风轻云淡，可是语气却笃定无比，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
以三人看，不像是开玩笑。
“殿下，事关重大，南安伯真的答应起兵了？”陈子龙不敢相信的问道。
“千真万确。”朱君壁点头，“南安伯麾下，能进入长江的战船起码上千艘。加上王之仁的定海水师，应该能凑几万人！”
“有几万长江水师，就能封锁长江半年！”
他对郑芝龙当然信心十足。因为，今年第四颗棋子，正是不久后剃发降清的郑芝龙！
郑芝龙虽然远在福建，可是已经被《天象棋》激活，成为棋子了。
他还不会对棋手绝对服从，但能“高度认同”。朱君壁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操纵他，却已经能调动他勤王了。
因为郑家垄断了海洋贸易，富可敌国，所以朱君壁还遥控他献上一批钱粮。
但是，郑芝龙献上的钱粮不会太多。
“若家父真能抱恙前来，则是国家大幸！”郑森不知道父亲为何府买朱君壁的账，也不敢完全相信。
可是他很希望这是真的。
朱君壁趁机说出求才之意：
“诸事我已安排，只是大将军幕府良才无一，小王独力难支，这才下令征募十八人。今日三位既到，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三人顿时有点犹豫。
他们都是爱惜名誉之人。做官也罢，入幕也罢，总要不损清名。
而朱君壁的名声，已经狼藉不堪。
就是年仅十五岁的夏完淳，也不会不慎重选择。
但是，听完朱君壁保卫南京的赞画，亲眼见到朱君壁的为人，三人对朱君壁的感观，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嘉定王，绝对是大才。
三人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答应。
不为别的，就看朱君壁一片热忱，一片忠心，也要帮他。
他是朝廷新任命的抗虏大将军，以皇叔之尊代表天子，统辖抗清军务，名义上也应该服从调度。
“仆，夏完淳，愿意滥充幕府，效力军前！”夏完淳第一个站起来，长揖而拜，“见过大将军！”
陈子龙也做了决定，“在下愿意为抗清恢复大业，效犬马之劳。受军府所命，奔走幕中。”
郑森最后站起来：“某愿入幕府，绵进微薄！”
朱君壁大喜，拊掌说道：“有三位先生，我道不孤！”
接着，他就直接宣布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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