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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去公社上缴，最好一分不少，要是少了拿你的狗命来填！”
田福堂不是吓唬自己的儿子，他兢兢业业当了大半辈子的村干部，更明白这些钱的分量。
这里面的每一分每一毛，都是村民们经过一年的辛勤耕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绝对不容有失。
将钱装好后，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回去！”
简短而有力的两个字阔别多年之后又再次入耳。
田德军低垂下脑袋一言不发，内心却五味杂陈。
到底不再是孤魂野鬼了，他也是有了可回之处的人！
“军哥，咱们就这么回去啊，你工作的事怎么办？”
见田德军跟在田福堂的身后亦步亦趋，李全有诧异不已。
凭他对军哥的了解，绝没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放弃进城做工人的梦想。
难道这会儿不定又憋着什么招？
“全有啊，这事别提了，从今往后都别提了，咱们老老实实建设美好家乡吧！”
田德军拍了拍李全有的肩，这话既是对兄弟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就算没有系统的要求，他也一定要做点什么，至少也得为自己曾经不懂事的行为赎罪。
李全有对田德军的这个态度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他是亲眼看到王强等人是被公安抓走的，也知道军哥这回工作的事儿又泡汤了。
“哦。”
想必君哥此时正沮丧不已，不提就不提了吧。
只是仍然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回头，生怕被抓的王强等人将他军哥也参与赌博的事给供出来。
“别看了，没事的。”
田德军与他有一辈子的交情，哪里不知道此时李全心里的的担忧？
“你先骑车回去吧，我陪老头子走走。”
王强等人是带着目的和任务来的，计划未遂，隐瞒还来不及呢，这时候铁定不会将他供出来的。
……
“爸，你们回来了啊，我已经做好了午饭，正等着你们呢！”
田德军与田福堂一前一后才进家门，章慧就忙殷勤的迎了上来。
虽然跟田福堂说着话，目光却一直不自觉的落到自己男人田德军的身上，见这父子俩之间虽然气氛肃穆同，但好歹自家男人身上还算干净，也没有被打得鼻青脸肿当即微微松了一口气。
“嗯。”
田福堂虽然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但今日这损失好歹是追回来了，况且又是自己满意的儿媳妇，也极平静的点了点头。
只是转头再看向田德军时，依旧咬牙切齿。
“小畜生，以后在家里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可别再给老子惹什么幺蛾子了，惹得你媳妇跟着担心，还是男人吗？”
曾经的百亿老总田德军被他老爸一口一个小畜生的叫着颇有些微词，但碍于自己犯错在先，倒也不敢开口。
“你骂他小畜生，那你是什么？”
田德军敢怒不敢言的话终于被人说出来了。
只是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亢女声，他立即抬眼，就见到了一抹瘦却精干的身影。
“妈……”
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老蓝色卡叽布夹衣，齐耳短发乌黑发亮，那稍显黝黑的脸上比田德军记忆深处的样子少一些岁月的沧桑，多的是精气神儿。
凶巴巴的这句话她是冲自家老头说的，转头面向田德军时，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军儿，这次你的确犯浑了，把你老子吓得不轻，咱下次可不兴这么干了啊！”
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哪怕是批评的时候声音都放得很低，好像他是一个容易受惊的孩童，生怕话说重了吓着他一样。
田德军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直偏疼着他的妈妈还不到五十的年纪，开朗乐观，是村里出了名的爽利人。
可是前一世最后一次见面，留给他的却是一个佝偻沧桑的背影。
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这满头的青丝已成白发，早已不是快人快语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嘴里喋喋不休，劝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那一双浑浊的眼透露的是无限的忧愁和绝望。
……
“妈，我回来了！”
田德军望着模样还十分精干的赵秀芬情不自禁喃喃的道。
这句话他藏在心里已经好几十年了，还清晰的记得自己临出狱的那些日子，背着人不断的演练这句话。
就想出狱团圆的那一刻亲口跟母亲说。
可是到头等待着他的却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句话也再没了倾听的对象。
现在他终于能说出来了，一时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狠狠的揪住，酸涩得令人窒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秀芬站在台阶上踮起脚才能拍到儿子日益宽厚的肩膀。
她只觉得自家这个大儿今日特别听话，心里也跟着熨贴起来。
“哼，慈母多败儿，他胆子这么大还不是你给纵容的，哪天非捅破天不可！”
田福堂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面十分碍眼。
“要败也是你败的，想读书考大学端铁饭碗有什么错？非把好好的孩子拘在家里当老农民有啥出息？”赵秀芬毫不示弱。
“是我不让他读的吗？考不上还怪我？家里什么条件不早跟他说过了吗？三兄妹都一样，一次考不中都回家种田，复读别想！”
见妻子又翻起旧帐，田福堂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那也不能逼着他什么人都娶回来！”
赵秀芬瞥了站在一边无所适从的章慧一眼，越发斗志昂扬。
大儿子的婚事，本是两人商议的结果，但苦于儿子不肯，赵秀芬的立场也慢慢的朝自己儿子倾斜，看章慧越看越不顺眼。
几十年后的重逢，田德军酝酿了一肚子的情绪还来不及表达出来，没想到他爸和他妈两人已经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干仗！
更麻烦的是还牵连无辜，章慧静的站在一旁，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爸，你们别吵了！”田德军忙苦笑着上前分开两个怒气冲冲的人，“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一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妈，章慧不是说饭做好了吗，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虽然一早就知道妈疼爱自己，也常替自己被逼着娶了章慧打抱不平，但没想到平日里对章慧也是这么不待见的。
将气冲冲的两位大家长劝开之后，田德军才将抱歉的目光投到章慧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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