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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失望。
田福堂这一辈人在各种运动中，见识过太多的曲折，坚定不移的走保守路线情有可原。
田德军正好将自己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和盘托出。
从胡老师说到陈昌海，从统收统卖说到多种经营。
等他将外面正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拆开来、掰碎了的说出来，令田福堂的眼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些应接不暇。
“怎么可能呢！按你这么说，那岂不是一切朝钱看，那不是要乱套了？”
“爸，我们老师也都说了，现在改革开放呢，是国家允许的。”
田福堂的质疑立即就被田德民和田冬反驳了回来。
场上的局势很快由一对一直接转为了三对一。
田德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专门挑了这个弟弟妹妹都在家的日子来摊牌，为的就是找到两个有力的帮手。
国家政策之类的暂且不说。
毕竟两个在校学生不一定能说服自认为见多识广的田福堂。
但胡老师的存在却得到了全方位的证明。
田福堂向来对有知识的人十分信服，不然他也不会在刚吃饱饭的年代就大力支持家里孩子们的学业。
等田德军再拿出陈昌海给的平菇种植资料，这个向来固执的老头子也松动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尚未出世的孙子的面上，终于将信将疑的点了头。
不过承包地到底是想都别想，最多划了家里的小院出来，交由田德军折腾。
平菇可以分层叠放，占地面积可大可小，小院就小院吧。
田德军此时十分庆幸自己首先选择的是平菇，而不是蔬菜大棚。
不过他对自己倒是极有信心。
相信大棚蔬菜的种植也已经不远了。
……
接下来的日子，田德军上县城的频率在慢慢减少。
除了依旧要靠卖鸡蛋挣钱，他还托陈昌海替他弄了很多的试管和仪器设备回来。
光是菌种培养就不是一个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余下的时间田德军全都耗在了自家的小院子里。
田家原本宽敞的小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缩小。
在李全有和栓子的帮助下，用竹子搭成的简易大棚拔地而起，覆上透明的塑胶薄膜，倒也像模像样。
菌种放进玻璃瓶子里培育，等到长出白白的菌丝，然后芝士播种到棉籽壳和麦麸混合而成的培养料上。
播种工作正式告一段落，东红村也迎来了‘双抢’时刻。
在天气炎热的夏季，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播种晚稻，是农村最忙的季节，没有之一。
田家哪怕是刚怀孕的章慧，也得早早起床负责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田德军更是不等天亮便跟着田福堂、赵秀芬一起下田割稻子。
不仅田家，此时全村老少几乎人人一样。
天边晨曦微露，薄雾像轻纱似的笼罩着田野。
金灿灿的稻穗弯着腰沉甸甸的，上面坠着一颗颗晶亮的露珠。
丰收的画面在一声声鸡鸣的衬托中，岁月静好。
空气中混合着稻子的清香，深吸一口，浑身上下都是满足的味道。
丰收的喜悦，不由自主的在人们的心中荡漾。
终究是农民的儿子，哪怕曾经身家百亿，田德军都觉得成就感远不如此时此刻来得热烈和震撼。
双抢抢的是农时，抢的是天气。
所有的人全都没了村头八卦时的闲情逸致，下了田都埋头苦干。
田德军随意扫了一眼。
上丘那块田里，田寿堂一家也同样在。
只是阵容中少了田德忠的身影。
自那次堵水口的纷争之后，田里上水的次数就少了，又有田老头从中和稀泥，两家倒是暂时相安无事。
不过据说田德忠说好的对象，就是自那次之后吹了的。
田寿堂一家没有再闹腾，正是听取了田德军的建议。
田德忠已经参军入伍了。
至于他的对象是怎么吹的，田德军深藏功与名。
不知道是谁去姑娘家所在的村子里透露了风声，田老二家人多地少，却品行不端的事，绝对不是从田德军的嘴里透露出去的。
田德军下田之前，田德勇与田德义两兄弟抬头望了一眼，不过吓得急急忙忙又转移开去。
看来能安静一阵子了。
抢种抢收也不过热火朝天一星期左右的时间，东红村村民的早稻谷基本已经收拾齐整，等着颗粒归仓。
水田中一畦畦嫩绿的秧苗挺拔而立，水田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新的一次轮回又开始了。
乡下的日子便在这周而复始的轮回中往复循环。
正如村民们新收的稻谷，晒干之后就要立即被送入公社粮站的库房。
其重要性比‘双抢’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往年田家的公粮都是由田福堂和赵秀芬交的，每次同样不等天亮就出发。
今年有了田德军这个生力军的加入，赵秀芬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公社的粮站开秤都有规定的日子，错过日期的必须后果自负。
在双抢中还没有缓过劲来的田德军不得不一大清早与父亲推着架子车出发。
等赶到村头的时候，乡亲们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
这算是分田到户之后，少有的集体行动。
“田会计，咱们今天能不能早些回来就靠你的手气了啊！”
见到田福堂，不少人打招呼。
虽然是说笑，但也的确是大家的心声。
整个港口镇下辖了二十六个村子，粮站开秤收粮的日子又只有那么有限的几天。
大家不仅大清早的就得去赶着排队，还必须由村会计出面抓阄，抓到几号就第几个出场。
“每天的号子都会轮到，就看你们是不是运气好！”
田德军对自己老爸所说的‘运气好’没什么概念，但乡亲们却深有感触。
一时之间，全是大家对过往运气不好的抱怨。
“别总怨运气！为啥抽捡人家的合格，你的却不行呢？”
“出了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谷子晒干点，清捡一下石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粮食又怎么会判你不合格？”
突然中气十足的喝斥声令热热闹闹的现场顿时清冷下来。
“哼，余贵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交公粮谁家不是挑拣的干干净净的，就他光说风凉话！”
田德军只听身旁有人小声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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