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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东少主，三日后再见。”似是吃定了东屿，稚雨嘴角一勾，一挥手，便带着人离开了。
“我们走吧。”东屿沉默片刻，依然以妖力包裹着修为不足以在此地飞行的白九幽，一行人加快速度御空而去。
东陵天的天空一直都是淡红色，地上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红色谷植，这些特意的谷植能吸收空气中的妖力，在秋季结出拳头大的果实，若是妖族食用，对修行大有裨益。
如今果子正好到了成熟的时候，却没有人来采食，倒是便宜了野地中的低阶妖兽。
东屿目光扫过下面的谷地，叹息道：“自从父亲沉睡，东陵天分裂严重，不少家族仗着势力觊觎天主的位置，因此常年内耗不断。我们东家被各方打压，如今已经衰颓到了极点，只能堪堪自保。”
他心中哀伤，指着远处一座废弃的城池说道：“在数十年间极为激烈的内战中，东陵天人口数量锐减，诸多城池破败，土地荒芜，民不聊生……”
长叹一声，东屿不再多说。
一个时辰后，他与向雪分道扬镳，带着白九幽穿过重重禁制，飞到一座镂空的石山之下，石山横亘在裂谷上方，其内的天然空隙被当做房间使用，而下方裂谷之中则是一座建筑零零散散的小城，蛇人们各行其道。
“这是我东家如今的藏身处，简陋了些还请见谅。”
东屿说完，带着白九幽落在上方的石山上，从空隙中走入。
刚一走进宽敞的石窟，便能看到照亮周围的海妖玉，这些散发出明亮柔和光芒的石头出产于东陵天的海岸边，极受各界欢迎。石窟下方是石头雕刻出的家具座椅，甚至还有花瓶壁画等装饰。
“少主回来了！”一位蛇头仆人看到东屿，高声喊道。
很快便有数人从交错的石窟通道中迎接而来，他们大多都是人身蛇尾，摇动蛇尾时移动极为迅捷。
蛇人族对血脉等阶划分极其严格，纯血的高贵族人可以完全化形，次一级的则是人身蛇尾，最寻常的便是蛇首人身。
不论出生只论血脉的话，血脉纯净度甚至超越了他父亲的东屿在东陵天的地位也是极高。
“少主。”
“此人是？”
东屿颔首道：“一个客人，我要带他去见父亲，诸位请自便。”
众人纷纷行礼退去，只有一位暮年蛇人留下，他身躯健壮，即便衰老，从衣服下的肌肉轮廓也能看出曾经的勇武，他看着白九幽，眸中带着复杂。
“白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你竟是丝毫没有改变。”他感慨了一声。
这个蛇人看上去有几分面熟，白九幽回忆了片刻，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东起？”
东起一惊，受宠若惊地失笑道：“没想到白先生还记得我……往日已随风去，请随我来吧。”
“起叔，你认得他？”东屿愕然，没想到两人竟然相识。
“我曾经有幸和白先生在战场上交过手。”东起低声回应。
东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难道他真的是父亲说的那个人？
三人穿过长长的石制走廊，来到石山内部最上方的房间，暮年蛇人花了不少时间打开厚重的禁制，推开了深处的石门。
“请。”
三人先后踏入石门后的房间，只觉得温度骤降不少，鼻尖能闻到淡淡的馨香，一位美妇坐在高台上晶莹剔透的冰棺下做着女红，看到三人时她缓缓起身，勉强地勾起嘴角：“屿儿。”
“娘。”东屿上前，美妇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来到石台前，声音里满是哀愁：“你父亲的妖魂又虚弱了不少，他恐怕只有最后几天时间了。”
东屿目中升起哀伤，转向冰棺行礼，眼眸微垂：“父亲……我带白先生来了。”
冰棺中寒气氤氲，看不清晰，只有一道虚弱低沉的声音响起。
“白先生，是你……恕我无法与你对坐相谈。”
白九幽认出了东陵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的状况非常糟糕。
“无妨。”
“你们出去吧，有些事我想和白先生单独谈谈。”
东起颔首，带着母子两人离开，将石门轻轻关上，禁制自行升起。
那声音蕴含着沧桑和追忆，半晌感慨道：“我听闻你早已踏天而去，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为何要见我？”白九幽询问东陵，他曾和此人有过一段因果，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再见。
“并非是我要见你……只是我曾经在屿儿面前谈起过你，他猜测你可能有救我的能力，所以才将你带来。如有冒犯，还请白先生多多包涵。”东陵强撑着妖魂，在冰棺上凝聚出一颗硕大的蛇头，蛇头微微低下去，以表歉意。在他的认知里，白九幽的修为早已超越了诸天的范畴，如今以弱小之躯出现，恐怕是有所原因，他不想问，也不敢问。
曾经的他还能和白九幽打成平手，如今的他却连化形都没法做到。
白九幽问道：“稚家的人为何要抓我？”
东陵沉默片刻：“当年两族大战末期，你率领大军反攻我东陵天，直到人妖两族达成协议才停战。停战后我被仇敌寻上门打成重伤，沉睡了数十年。”
他悠然一叹，接着说道：“醒来时才得知我沉睡期间妖域有一位女王以迅雷之势崛起，她以雷霆手段将东陵、青妖、陌语三天统合，站稳了妖域一角，可是不少人嫉妒于她，意图分裂三天。因此东陵天近年来内外交患，天主的归属将决定整个东陵天的命运，而不久前女王下令，让三天修士全力搜寻一个叫做白九幽的修士的下落，谁若能将他带回陌语天，就能获得女王的赏赐。”
女王？白九幽不知道她是谁，又为何要抓他，恐怕是他当年战场上杀了哪个妖族的亲属，如今寻仇来了。
为了他一个人出动三天修士，也真的是太看得起他了。
他自知衣如今的实力，都不用说东陵天赤翎天这样的地方，连紫霄界都有修士能轻易致他于死地，若真的被稚家抓了去，只会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他走到冰棺边，看向东陵沉睡的肉体，半晌认出了这种手段。
东陵的皮肤上，遍布着重重黑色纹路，如同诡异的花一般绽放，东陵天修士也许从未见识过，但白九幽知道这是鬼修的手段。
“我有个条件，你若能达成，我可以救你，不说完全治愈，也能让你恢复七分实力。”白九幽在心中权衡一番，看向东陵开口。
大蛇一顿，愕然道：“白先生此话当真？”
若他能恢复七分实力，不说碾压东陵天其他家主，也能带领东家之人重新在这东陵天有尊严地站起来。
白九幽颔首：“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方法，至于材料，你只能自己去找。”
大蛇压下激动，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白先生有何条件？”
“我的条件只有三个。第一：三天内把我送到万界第一城，并帮我伪造行踪；第二：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第三：我需要你当年混入我人族时所用的那件可以遮蔽气息的宝物。”
白九幽可不想整天被妖族三天的修士当猎物追，他还得去找小晓。
东陵满是意外，这三个条件比起他的性命来说显然不值一提，他本以为白九幽要对东陵天出手：“就这些？”
“就这些。”
“我答应你，”东陵的目光凝视着白九幽，郑重开口：“我以道心起誓，若违反条件，劫雷灭魂。”
白九幽闭目，回忆少顷，来到一旁的桌前，以灵御笔，将一张珍贵的丹方写下，同时将白小晓的容貌和名字画在了另一张纸上。
“你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你了。”他将纸张放在冰棺上，语气中含着感慨。
东陵怅然一叹：“我已经老了，白先生风采却更胜往昔……若我还年轻，不论伤势多重，定然要和你再喝上几杯。”
看向那蛇头，白九幽也暗暗感慨时光荏苒，如今物非人非，真是耐人寻味。
“在我所知中，能炼此丹之人不超过三个，离此地最近的在人族灵丹天，名字我写在了最后面，你让人将丹方交给他，他会出手帮你炼丹。”白九幽将两张纸放在桌上说道。
大蛇垂下头颅：“此恩我东陵将永世铭记，现在外面风波未平，还请白先生在此地休息两日，届时我会让东起亲自护送白先生去赤翎天。”
白九幽面色复杂，走到门边，他推开门，叹道：“有酒么？”
大蛇一怔，眸子低垂：“若我此次不死，一定请白先生喝酒，届时我先自罚三杯。”
默然，白九幽关门离开。
目送白九幽离去，东陵望着有白九幽著名的丹方怅然良久，这些材料虽然极为稀少昂贵，但东家也还有几分底蕴在，倒也不难凑齐。
只是困扰了他数十年的生死危机，竟在白先生寥寥几笔下就烟消云散，这让他无语凝噎。
这就是差距，他和白九幽的眼界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上。
多年前曾有人族老友前来拜访，告诉了他人族白九幽踏天而去的消息，那时的他就自觉难以望其项背，更不用说这么多年过去，他难以想象当时都已名震诸天的白九幽如今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至于眼前如此弱小的白九幽是本体也好，分身也罢，他不在乎原因，修为固然重要，就算此刻的白九幽的确极为羸弱，恐怕再过不久，他就能再度踏天。对此东陵毫不怀疑。
他们曾经亦敌亦友，可那已经成了曾经。
如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与白九幽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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