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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风像是凶猛的野兽,呼啸、怒吼,越刮越猛,撞得玻璃哗啦哗啦响,一阵一阵,气势汹汹,势如千军万马,浩浩汤汤。天空被一片灰黑笼罩,只在远处连绵的山峰上留下一道光亮。
大约十来分钟,风声未停,天却重新亮了起来。
曲照才发现,现在还是白天。
她听到窗外大雨暴作,没过一会儿,雨又变小,然后,再次落大。
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头晕,她感到身体在晃动,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可小腹传来的隐隐的痛,却在此刻十分清楚地提醒着她,都发生了什么。
她呆滞地摸向自己的肚子,那一刻,心如刀绞……眼泪就像窗外的雨倾注而下,迅速浸湿两鬓,浸湿枕头。
失声痛哭,撕心裂肺。
转头,蓦地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她的动作僵在那里。
傅宗羡双手交握在身前,双眸黑如点漆,就那么凝着她。眉宇间是掩不去的疲倦,整个人看起来消沉、颓废。
他自然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冷笑,声音凉薄:“手术都预约得明明白白,既然都下定决心要打掉他,现在这又是在演哪出?晚来的慈母情深?”
“孩子……”曲照声音颤抖。
傅宗羡瞥开视线,面色阴沉,不说话。
谁能体会他此刻的痛?作为父亲,他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失去了他!
这个女人,嘴上说着不敢在梦里骂他,却敢背着他计划打掉他的孩子!
他心中的怒气实在难忍:“我因为听说你生病慌慌忙忙赶回来,你真是给我备了好大一份礼!”
曲照怔住——他明明告诉她,回来是因为国内有点事情要处理……
“难怪问我有没有听到你做梦说什么,原来是心虚?良心不安?睡觉不安稳吧?”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怎么?孩子有没有在梦里问妈妈,怎么这么狠心?”
早上,他因为看她脸色不太好,离开的路上,心里始终惴惴的。不放心,于是折返。
她倒好,竟背着他计划打掉他的孩子!
他是说冥冥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从凌晨回去开始,他就觉得她很反常,问题过多,且奇怪,一副巴不得他快回意大利的样子。那心急,全都写在脸上。还突如其来问出那句话……没听到他的回答,她的过分冷静,他不是没收进眼底。
再加上小冉的一反常态……
“所以,小冉知情。”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你想干嘛?”曲照眸光顿寒。
傅宗羡觉得多可笑!心脏都气得痛:“曲照……那是我的孩子!作为孩子的父亲,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倒是你!那是你的孩子!你竟然和别人……计划解决他?”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在抖。
曲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低的:“预约手术的事,小冉不知道……”
傅宗羡一股恶火瞬间涌了上来:“你还敢提?!”
曲照只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你在恼火什么?我有自知之明解决这个孩子,不是正中你下怀?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说完,看着对面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蓦地想到什么,她一愣。
但也只是一瞬,她立即笑得嘲弄:“还是说……你想要这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真是为这可笑的妄念感到可悲!
傅宗羡神色一滞,僵在那里。
缓缓,他冷沉下脸,下颌线因为情绪激动导致面部肌肉绷紧而分外凸显,有如刀刻,修长的脖颈此刻也绷得紧紧:“所以孩子没了,你满意了?”声音阴冷,仿佛来自地狱。
那一刻,曲照像是被人抽去了呼吸,将近窒息。
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举击中了靶心,疼痛寸寸散开,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么高的楼梯,那么重地滚落……她清楚不会偏得上苍垂怜,可真当亲耳听到这残酷的字眼,她还是抑制不住那翻滚的疼痛。
手掌紧紧贴着肚子,崩溃只在顷刻,不能自已。
孩子……没了……
真的……没了……
她为什么这么心痛……她不是早就做好思想准备要打掉他了吗……她怎么这么心痛……
“我有说过吧,”傅宗羡的声音仍在继续,“所有的一切,决定权在我。要与不要,也在我。”
曲照只觉得心绞痛。
“你知道吗?医生说,他两个月了。”男人脸上的沉郁逐渐转为低落,黑眸不再冷厉,空寡取而代之,“两个月,六十二天,一千四百八十八个小时,他在你的肚子里。”
他看着她,字句沉重清晰,在人的心尖上刻凿:“你好狠的心,那是你的孩子……而我,我更可笑……我竟还抢先你一步……亲手害死了他……”
他是不想要她怀孕,也的确付诸了行动——避孕这件事,他做得很严谨。
可当这个孩子真的来了,真切地存在,却没有了……还是因为他没有了……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痛了……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都没来得及去猜……他都还没有机会去猜……
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第一个孩子……
曲照喉咙发涩,心揉成一团:“你不用说这些……其实……其实就算我没有预约手术,没有那场争执,你没有失手推我……孩子也不一定会平安……”
傅宗羡看着她,眼底是颓唐和空无。
“我跑去看沈舟渡,被你带回去的那次,记得吗?在车库里。”她帮他回忆,因为抽气牵动腹部越发地疼,“其实清理的时候,我发现我出血了……我以为……是你动作粗鲁,撕裂了……可是后来,有一小段日子,我时不时会出一点血,时下时止,下腹也痛,腰也酸……我以为是月经,可时间又对不上。然后……然后我发现其实是怀孕……所以先前的症状……不是别的原因……是先兆流产……”
她回忆起那天,简直是场噩梦。那从冰冷到滚烫的手指已经让她死去活来,却还不够,他就像是个纯粹的施暴者,那么残忍。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时间那么的漫长,从清醒到昏暗,从地狱到天堂……
生不如死。
“我很清楚这个孩子不该来的……所以,想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打掉他……可是……你突然回来了……我不是没有犹豫……所以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你的沉默,让我更加清楚地明白,我的决定是对的。他的到来……对于我和你,就是一个错误。”
而且,她不想听他亲口说,让她打掉孩子这样的话。
她的鼻子发酸得痛,热泪从眼眶的四面八方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傅宗羡感觉心都像是被挖空了。
说到底,还是他。
但如果不是他失控甩开她,曲照因为他在,显然是做不了手术的。那是不是,这个孩子此刻还好好地在她的肚子里?哪怕是先兆流产,只要他发现,及时治疗,八个月后,这个孩子还是会好好地来到这个世界吧……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没了……
满腔的心事翻腾,夜深了,翻来覆去,傅宗羡难寐。
当听到对面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傅宗羡。”那抹单薄的身影来到他身边。
“到底还要多久?”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还要多久,你才会放过我?”
太阳也有寿命,银河系与仙女座星系预计会在30亿年后发生碰撞。万物都有期限。
他们呢?荒唐总要结束吧。
“你总不会……一辈子把我囚在你身边吧……那就太没道理了……”她说得多有道理,哪怕世间有永恒,也绝不该是他们。他们这个样子,痛苦的不只是她,他也痛苦,不是吗?她就像根刺一般,无时无刻不扎在他的眼里,只要她在。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长时间的泄愤,够了吧。再下去,只会烦不胜烦。
床上的男人就像是真睡着了,不吭一声。
曲照似是下定决心,又说:“你也知道,我不怕死。或许……你觉得一命赔一命可以抵还,如果你可以继续照顾曲阳,我可以赔卓一笑一条命,去死。”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在这阒寂的深夜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发寒。
几乎就在下一秒,她被忽地伸出的大手猛的一拉,整个人就那么直直被压倒在床上。
带着极大的怒火,傅宗羡掐着她的脖子。那么细的脖子,被他握在手里,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捏断:“就那么想死啊?”
他有多么不想听到这个字,他不认为她不知道。他丢下手头紧张的工作跑到这里来陪床,不是来听她越说越离谱的!
曲照看着他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唇,目光最终移到了那双墨黑的、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上。
多矛盾。
最凉薄的唇,却配了最深情的眉眼。
“嗯,想死。”她淡声回他,“与其这么暗无天日地活着,不如……”
话没说完,霸道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滚烫,纠缠,噬咬,厮磨。他捉住她抵拒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死死按在一侧,容不得反抗。
他不想听,他一个字也不想听。所以用尽全力将它们堵回她的喉咙里。
滚烫的唇舌抵死纠缠,绕至每一处,席卷一切。
既像是要勾出她的灵魂,又像是在惩罚她铭记教训。
曲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去的,许是被他抽去了全部呼吸,筋疲力尽。
昨晚的那个吻实在太漫长,漫长到她缺氧,满脸通红,昏昏沉沉,而他的唇仍在她的唇上辗转来回。
仿佛长达一个世纪。
从陪护室的床上醒来,昨晚发疯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身侧的位置也没有一点温度。
小冉站在床边,洞察一切地透露给她傅宗羡的消息:“曲小姐……先生去意大利了……”
曲照仿佛没听到。
在小冉的帮助下洗漱,看着她将身前的桌子摆出满汉全席的架势,曲照说:“拿走吧,我没有胃口。”
小冉有些慌张,将其中一碗往她面前移了移:“那您喝点汤吧……这是红枣和板栗炖的鸡汤……”
“我说话很难懂吗?”
“曲小姐……”
“我想出去透透气。”她掀开被子。
“可是医生说您要一个星期才能下床……这才……”
“我的身体我自己可以做主吧?”曲照再也不耐,她现在莫名对小冉生了股怨,哪怕她很清楚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没做将来还要怀孕生孩子的打算,所以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修养,因为恢复得好与不好,都无所谓。听明白了吗?”
“可是……”
“怎么?还是说要请示一下傅宗羡?”曲照的嘴边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小冉拗不过,浑身是刺的曲小姐她实在拗不过。
从带来的衣物里拿出件厚实的大衣披在曲照的身上,小冉搀着她坐到轮椅上,又找来一条毯子,对叠两道,盖在曲照的腿上。
和门口看守的人说了什么,她转身回来推曲照出门。
就在要转弯的时候,隔壁的门“砰”的一声被拉开。
一个身穿淡蓝色制服,看似是护工的中年女人被轰了出来,从里面传出一个听起来很年轻,却无比尖锐的声音:“滚!我不要他管!都给我滚!”
小冉反应迅疾,几步上前扶住那个被推得趔趔趄趄的中年女人站稳。
那房里的年轻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你去告诉他,我死了都不要他管!让他留着精力,全心全意去找他那最爱的好爸妈吧!”
话落,一个瘦瘦高高的短发女生裹着一身怒气出现在曲照的视线里。
几乎是立刻,她们的视线对上。
“小冉,走吧。”曲照滑动轮椅欲转身。
她听到小冉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
“是你?”却不料身后再次扬起那年轻的声音。
那女生快步绕到她的身前:“我认识你。”
曲照的心倏而一紧。那瞬间,她想起了之前网上那些关于她的报导和传言,下意识将那句“我认识你”和这件事关联起来。
“上次在那个医院,我们见过。”女生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她。
曲照堪堪松了口气。
望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苍白小脸,马上,她恍然大悟。
刚才只顾着不参与闲事,她竟没留意,这女孩子是那么的面熟——可不就是上回她偷偷跑去看沈舟渡被傅宗羡带走时,在医院里碰到霍觐渠,和霍觐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吗?
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女孩又道:“还有,我刷到过你的新闻。”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曲照尴尬地僵了僵。
可对方这么主动,她也不能太失礼。于是想了想,缓缓问:“你怎么又到这个医院来了?”还真是不要太巧。
“之前我哥哥出差,我住在觐渠哥哥那里,离那个医院近一点。现在我回家啦,离这里近一点。”
话落,走廊的玻璃门后突然闪出一道挺拔的身影,离她们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两人身前。
“朝颜。”温润纯净的嗓音有如春日暖阳,丝丝缕缕抚过人的心房。
——“没事吧?”
数月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这个男人,朝曲照伸以援手,将即将跌倒的她接住,阻止了那场原本避犹不及的窘况发生。
“是你?”曲照惊讶。
男人的视线从女孩的身上转移,落到她的脸上,随即展开笑颜:“好巧。”
曲照也笑了:“是好巧,上次的事都没有好好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的唇角看起来永远像是在微笑。一双瑞凤眼细长,瞳孔上方约有三分之一为上眼皮所盖,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眼底流光不动,眉目间似乎都含笑,迷人又富有魅力。
曲照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她就觉得女孩那秀气的模样看起来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两人,一大一小,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曲照。”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陈嘉峪。”他随后握上。
“这是小妹陈朝颜。”他看了眼身旁一脸懵的女孩,向曲照介绍道。
“怪不得这么像。”曲照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笑了笑。
“怎么你们也认识?”陈朝颜眨巴着水漾的大眼睛,碌碌地打量着这二人。
这个叫曲照的姐姐不但和觐渠哥哥渊源颇深的样子,现在看来,和她的哥哥好像也有点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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