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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萧毓风总觉得,眼前的枫叶,比往年都要寂寥萧索。
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萧毓风轻声道:“太傅,又是一年秋凉,您看,今日宫中的红叶,可和那年太傅等朕时看到的一样?”
秦牧野拢了拢披风,抬头看着火红的叶子。
“一样。陛下,您又忘了,臣已不是太傅。”
萧毓风松手,垂目看着掌中红叶飘到脚边,苦笑道:“是啊,朕也不是太子了。如果当年朕不要那么傲慢,离开御书房就来拜见太傅,那时,您先见到的是朕,太傅是不是能继续陪着朕?”
秦牧野低头,越发恭敬道:“陛下,世上没有如果,臣以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陛下就算是回头去看,也不要执迷。陛下切记,您是天下之主,若您拘执,苍生便会有危难。”
当年,是秦牧野告诉萧毓风,他可以做个能犯错的人。
现在,也是秦牧野告诉皇帝,他不可以行差踏错。
因为太子成了皇帝,太傅也成了丞相。
终究错过了,那日秦牧野在枫林遇到的,不是萧毓风,而是萧执月。
可萧毓风心中犹有不甘,他看着秦牧野,低声道:“太傅真要如此?对不起他萧执月的是我萧家,是我和母后,并不是太傅,为什么,他要夺走太傅?稚远哥……”
“陛下,慎言。”
秦牧野打断了萧毓风的话,提醒道,“您是君主,您不该困于过去,天下社稷,都需您掌舵,臣之责,唯有敦促陛下成为圣明之君。”
萧毓风张张嘴。
不点破,他们还是相合相敬的君臣,若是点破,君无法为君,臣也再不能为臣。
萧毓风只能选择做一个君王。
他收起满心不甘,负手而立,看向辽远的天际:“朕信丞相,萧执月有虎符在手,能号令三军,若是有他伴丞相踏遍我元岚国土,肃清不正之风,于国于民自是好事,可对丞相来说,背井离乡,危险重重,丞相当真执意如此么?”
数日前,秦牧野彻底将京畿农务整合,在摄政王的支持下,一举收回大部分被搁置的良田。
京城很多世家或买或圈占开垦,占着肥沃的土地只为栽培名贵花草,过段时间新鲜劲儿过去,花草枯死后,大片耕田就那样荒置,着实令秦牧野心疼。
先前他从卷宗里翻出很多被藏匿的旧案,干脆以此为契机,只要世家子弟有欺男霸女的恶行,秦牧野便行使丞相之责,处置了他们,再将田产充公。若是犯下的不是大事,有些人家也可以用荒废的农田抵押赎人。
成昭帝自己设计强占了臣妻,上行下效,其他勋贵在成昭帝的纵容下也强抢和离女子,荒唐事做下了一桩又一件,稍稍翻翻卷宗,拔出萝卜带出泥,京城的大家族没一个幸免的。
秦牧野下令将罪人缉拿归案,犯下命案的,管他是什么身份,罪名确凿的当即午门斩首,短短数日就接连斩去十数人,人血把午门口都染得鲜红。
这一招杀鸡儆猴使出来,京城民众拍手叫好,官员集体觳觫,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也会脑袋落地。
世家折损了好些子弟,面子里子都没了,可不都要哭爹喊娘。当官的在朝堂哭诉喊冤,内宅的在太后那里可劲儿跑,恨不得当即就把秦牧野这个酷吏千刀万剐。
皇帝纵着丞相,连自己的堂兄弟姊妹都下令斩了两个。太后尚且自顾不暇,哪里又敢指摘朝政,被闹了一阵,顿觉心如死灰,觉得这太后当得比皇后还凄惨。
一日,太后出宫上香路过午门口,看到了命犯被斩首示众的惨状,惊吓过度后,竟看破了红尘,也察觉到儿子当皇帝的不易,在群臣面前宣读了罪己诏,遁入空门赎罪去了。
求助太后的世家勋贵们:“……”
他们无法,又去求助摄政王,希望摄政王能替他们主持公道。
然摄政王更绝,早将虎符交给了丞相,那些勋贵一作妖,丞相就调动驻守京城的军队,直接上门搜查逮人。
几次之后,犯事的都老实了,乖乖地交出侵占的土地,将被强抢的良民放回归家,一桩一件,谁都没落下。
不到一月,京城内外荒废的田产全被收了回来,足足万亩良田,种上粮食能养活整个京城的人。秦牧野命人核查后,将这些田地交到有经验的农人手中,秋冬两季打理出来,来年就能种庄稼。
秦牧野如此作为,将所有世家都得罪了个彻底,那群人明着不敢和丞相斗,暗中却开始使绊子,天天上奏疏要求惩治秦牧野,刁难起皇帝来。
该做的做完了,秦牧野见状也不让皇帝难做,直接自请出京,以平众怒。
“臣执意如此。为今之计,只有陛下下旨,将我和摄政王以失职之罪流放至江南漠北,暂且安抚他们,我也好借机行动。江南和漠北有数不清的良田,可都是私产,若是臣赶早去了,良田能被侍弄好,明年就能有个好收成。”
说是流放,其实是秦牧野说服了皇帝,自请成为钦差大臣,一路走一路看,势要将那些弊端严重的地方一一整改。
萧毓风皱眉:“前往江南漠北一路困难重重,丞相还需好好休养,怎可如此舟车劳顿?何况,若是有心人发难,丞相又该如何?”
秦牧野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反正没到下线时间死不了,他现在只想在限定时间到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主线任务。
“入秋之后,京城天气转凉,臣着实吃不消,趁着入冬之前能到江南调养,倒是美事一桩。臣有萧王爷同行,哪个敢来作死,抓住砍了便是。”
萧毓风还想劝阻秦牧野打消远行的念头:“摄政王虽有虎符在手,若是三军不听号令,护不住丞相安危……”
话音未落,一声冷笑从墙头传来。
“有兵和将不听话,本王就狠狠揍他一顿,若还不听话,那就揍两顿!这样,陛下还怕本王护不住丞相么?秦稚远,你又和这小子唧唧歪歪什么,左右他不过是想说本王的坏话,想坏我俩的好事罢了。”
嫌弃地瞥了一眼萧毓风,萧执月自墙上跃下,将手上拿着的帷帽扣到秦牧野头上,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丝儿都不露出一根。
“和皇帝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回府你又该难受了,还好我早想到了这茬,提前给你炖了冰糖雪梨茶,放了六颗枣儿,一块生姜,好喝得不得了,口渴了吧,走,咱回家喝茶!”
萧毓风:“……”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不相信,光风霁月的丞相大人会和萧执月凑作一堆。
可若不是丞相,狼子野心的萧执月哪里会善罢甘休?说到底,是丞相一心为国,舍身饲狼,才保住了天下太平。
萧毓风和萧执月对视,两人齐齐皱眉。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轰!!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我觉得,宿主你要是不在场,他们都能打起来。】
系统磕着瓜子吐槽道。
秦牧野:“不会,我已经让他们充分明白了何谓天下为先,皇帝和摄政王现在可是携手对外的好兄弟。”
“哼。”
“呵。”
相看两相厌的皇帝和摄政王齐齐扭头,而后一左一右拉住秦牧野的胳膊。
“太傅,既然你决意要离京,今夜不若和朕手谈两局,也让朕尽一尽师徒情谊。”
“秦稚远,你说好今日要和我抵足而眠,评点我新做的秋赋,可别让闲杂人等妨碍了我们的好事!”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也是不明白了,明明是渣攻贱受一舔狗的剧情,为什么现在变成了《秦相、摄政王和皇帝的二三事》这种离谱的玩意儿?这东西记载下来,都会被后人当成野史吧。】
“……咳,史莱姆,别乱加书名号。”
【你要是对这名儿不满意,我还有备选名,《秦牧野和他的两个位高权重的追求者》,渣男编号1000000的宿主,您还满意吗?】
秦牧野:“你可以闭嘴了,谢谢。”
只作没察觉两人间微妙的气氛,秦牧野打开萧执月的手,僵着脸行礼:“陛下,臣明日就要和王爷启程前往江南,怕是不能与陛下手谈,臣再次拜谢陛下隆恩!”
萧毓风赶紧扶起秦牧野:“丞相,您折煞弟子了。您为这天下做的,为朕做的,朕都铭记于心。京城百姓不会忘记丞相,朕也永不会忘记丞相……为朕,为天下付出了多少。”
而后,萧毓风转头看向萧执月。
“大皇兄,朕又一次输给了你,但这是最后一次,朕会向丞相证明,也会向你证明,朕不是父王,我和你之间的种种,日后再不会重演。朕只希望,皇兄能真的放下旧怨,和朕、和丞相,一起治理好天下。”
萧执月挑眉。
“当然。我说过,若是太后能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负责,我便放过你。现在太后于群臣面前发了罪己诏,落发为尼,青灯古佛,勉强算安慰了我母亲在天之灵。你我两清,给你吧,解药,别惦记有主的人,找个好皇后生孩子去吧。”
说完,萧执月便揽住秦牧野,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萧执月丢过来的药瓶只有巴掌大,但落到手里简直重逾千斤,沉甸甸的让萧毓风喘不过气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过去。
一阵秋风拂过,萧执月和秦牧野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红叶飞扬而下,萧毓风攥紧手中的药瓶,看着那两人慢慢走出视野,似乎还要走出自己的生命,心中骤然一痛。
他急忙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之前准备的金牌。
“太傅,大皇兄!拿着朕的金牌,来日方长,朕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丢过来吧。”
金牌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耀的弧线,萧执月抬手,抓住金牌,将之塞到秦牧野怀里。
回头看一眼萧毓风,萧执月低头摘去秦牧野肩上的枫叶,笑道:“你说的没错,这小子比他爹妈有良心多了。”
会是个好皇帝。
————
萧毓风没想到,这一次送别,他和秦牧野竟成了永诀。
第二年春,漠北最后一个藩王被摄政王带兵征讨制服,被霸占的百万亩田产尽归农户,从江南选出的良种一车又一车地被运到漠北,丞相领着所有人开垦荒地,眼看丰收在望。
萧毓风心头重担放下,盼着丞相和摄政王功成班师回朝,然两月后,就得到一个噩耗。
漠北大旱。
连月无雨,拔穗灌浆的粮食就要枯死在地里,丞相带着兵丁农户没日没夜地挖井,有的地方过于干旱,地下几十米都没挖出水,丞相便亲自作图,命人改良引水工具,制出灌溉水车,还挖沟渠将雪山融化成的河水引到田中。
接连两月忙碌不休,旱情得以缓解,丞相却在丰收到来之前,吐血晕倒在了田间。
再也没醒来。
这个噩耗,是由萧执月带回京城的。
“我将他埋葬在了漠北的山岗上,还种了一棵白杨树。在那里,他能看到河边的水车,看到丰收的万亩金黄。他会看见他丈量过的河山,看见和他攀谈过的农人,那是他的心愿,他会高兴的。”
萧执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这是他写给你的书,有他一笔笔写下的地方风土、田亩良种,有我们一起丈量过的土地亩数,还有他这几个月试验出来的农肥配方、套种农经。整整七个月,他没好好休息过一日,好似浪费一点时间天就会塌下来,连我也劝不住他。这本书,萧毓风,你好好看看,这是他的心,是他作为元岚丞相的一生。”
萧毓风月前收到信,就知道秦牧野死去的噩耗,忙碌中慢慢从绝望中缓了过来,此时他顾不上看书,只抖着手去触碰萧执月的鬓角:“皇兄,你的头发……”
离开京城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竟是满头霜雪。
萧执月拍拍萧毓风的肩膀:“他睡着之后,我守着他等了三天,没看到他醒来,就这样了。没事的,会在意这些的人已经不在了,其他人恨不得我死,我生与我死,我病与我忧,又有什么关系呢。”
陪心爱的人踏过了元岚最辽远的土地,见识过最高峻的山峰,看到无数因贫苦挣扎的人,之前的私人恩怨,便都化为了云烟。
萧执月也明白了秦牧野的心意。
他从过去的泥淖走了出来,指引他走出困境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萧执月摸了摸怀里的免罪金牌。
“陛下,您赐下的金牌我会好好带着,带一生。你不用再想着杀了我,我会好好活着,替他活着,替他守着这片土地,等到了黄泉之下见到他,他才不会生我的气。”
因为那个人闭上眼之前,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些时光已经能伴他度过余生。
那是秦牧野最后的心愿,萧执月便好好地活着,带着他的心愿看尽天下风景,踏遍高山原野,去找寻他最后的魂魄。
萧执月离开了上书房,也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到京城,他带着他的军队,在苦寒之地镇守着他们的家国。
二十几年后,漠北边境狼群骚扰农庄,萧执月孤身一人斩尽群狼,力竭被狼群重伤后,他自知无救,将虎符命心腹带给皇帝后,便屏退随从,独自坐在秦牧野坟头饮酒一夜,等着怀念了一辈子的那个人来接引自己。
“秦稚远,你等久了吧,我来了……”
夜深了,朦朦胧胧间,秦牧野的坟冢之中冒出了一束光。
萧执月笑了,抬手触摸,温柔又欣喜:“秦稚远……秦牧野,牧野,你果真来接我了!”
触及微光,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脑中响起。
【叮,编号1000000的宿主转赠的高等技能“心愿”生效,已绑定指定原住民……正在探查其内心最深处最纯粹的执念,满足其心愿。】
【……无法探知……无法探知……未达成满足条件,任务已转交给主系统。】
【……转交失败……总系统心愿解析完成,选择绑定……绑定中……绑定成功!】
【叮!亲爱的宿主您好,“真爱闯关系统”为您服务!作为低等世界特殊生命体,您将被清除原有记忆,投放入其他构筑中的世界扮演渣攻角色强化灵体,祝您闯关愉快!】
————————
两千年后。
元岚国某个大学里,历史教授正在讲课。
“同学们,今天我们讲的,便是那个最受欢迎的男人。想必开讲前大家都猜到了谁——告诉我,让我国能领先全世界两千年,第一个完成土改,经过君主立宪制,再进入共产主义,最先进入星际时代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学生们神情振奋,回答五花八门。
“千古一相秦稚远!”
“星级第一美男!”
“同人小说之王!”
“星际顶流!”
教授哈哈大笑:“没错,是他,就是他,秦牧野,秦相!哪位同学能就一点展开来说说?魏来同学,请发言!”
一个高大的男生站起来。
“小秦相是公认的古代第一美男,现代星际人都觉的言过其实,但不久前他的尸骨被发掘,经过基因复原,模拟出了秦相的长相,于是,他不仅成了元岚古代第一美男,还被大众评选为了星际第一美男。”
“还有呢?”
“还有,他的恋人是当时的摄政王,小秦相曾给恋人画过一副肖像画。在他死后,那幅画成了小秦相的陪葬品,不久前出土复原后举世震惊,肖像画画功精湛,碾压当代所有画家,这也证明了小秦相不仅是元岚第一美男子,元岚第一相,他还是元岚第一大触。”
提到那副肖像画,教室里响起阵阵心照不宣的笑声,连教授也笑了。
“不愧是和小秦相的母族有基因关联的魏来同学,最新消息了解的很全面。但今天我们讲的不是这些被当做野史,结果被证明是正史的记录,而是秦相最高的成就——无名书!这本书思想超前,首次提出了共产主义构想。因为秦相并未取名,并且由元岚君王代代相传,便一直被叫做无名书。有谁了解无名书的创作背景?”
一个女生站起来:“我知道。当时元岚因为成昭帝的昏庸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秦相一心救国,看到了元岚的制度弊病,便发奋写了这本书。”
“回答正确。著书之时,秦牧野正在规划土改,还主持建造了水车,小型泄洪坝,造出了木质抽水泵,改善了南方洪涝灾害,北方降雨过少时的农业灌溉难题。”
又一个学生举手道:“老师,我有想补充的。秦相身体不好,为了那时候的普通人也能吃饱肚子,他呕心沥血改善民生,最后活活累死在了工作岗位。秦相死的时候,天降暴雨,元岚举行国丧,举国上下哀悼,万民空巷,从江南到漠北,再到京城,所有人,包括他曾经的政敌都给他披麻戴孝。千百年来,民间一直有个传闻,说秦相是历劫的仙人,历劫结束,就飞升离开了。”
“说的很好。关于仙人下凡一说属子虚乌有,是当时的人们接受不了秦相逝世而编造的故事。现在,我们就深入学习一下,秦相留下的,如今也适用的无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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