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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我不是慕容冲 > 50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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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驿馆中清点人数,虎贲营折了一员,另有数人受伤,但唯有拓跋?伤势最重——盖因那夜袭者的暗器乃是淬了毒的,因而伤口虽不甚大,然则红肿不堪,黑血不断。苻坚上前看毕,冲任臻道:“毒性倒不甚猛,须放尽脓血,方可施药。”拓跋?眼见任臻拧起眉来,怕他嫌自己腌?,忙侧身欲起:“末将自己料理。”任臻一掌拍过去:“你伤在背后,如何料理?”之后将苻坚等人撵了出去,从床榻上呆坐的拓跋?一摊手道:“刀。”

    拓跋?心头一热,知他要亲自为自己疗伤了,忙双手奉上弯刀。

    任臻以火炙刃,充作消毒,头也不回又道:“药。”

    拓跋?一脸茫然。任臻转回榻边,不耐烦地重复道:“银环。”

    拓跋?霎时心中一片慌乱虚张,面上却还是无甚表情地本能答道:“末将怎会将此药带在身上?”任臻按住他的肩头,瞪着他背上数个血洞,持刀的手有些许迟疑,像是吃不准自己的力道:“上次没用完的我知道你定然谨慎地随手携带着——我怕失了准头放血时失看准头,银环的微弱毒性可以麻痹神经,本就是军中常用的疗伤圣药。”说毕瞥了一脸麻木的拓跋?一眼,“放心,过去的事我心中有数,要追究,早追究了。”

    拓跋?心乱如麻跳地厉害,他万万没想到他在演武会上设计杨定,挑拨慕容永与慕容冲二人的关系,竟早被觑地清楚,只是隐忍不发——但他怎可能真不追究!莫不是要秋后算账

    任臻等地不耐,伸手探入拓跋?衣内上下求索一翻,摸出一小片牛皮纸包,果是银环。他以指尖挑出些许融进热茶中,命令道:“张嘴。”拓跋?无所适从地刚一张嘴,立即就被灌了个满,呛地难受极了,又不敢再出声放肆,便只得拖过棉被掩着嘴闷声大咳。任臻见状便又有些心软了,一面推到拓跋?令其俯卧于床,一面道:“演武会一事我本并不疑心于你,但慕容永我知之甚深,他是不择手段,却也极分得清轻重,万事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又怎敢拿大燕的国运当做他与我争权的赌注?!余者种种,事后一想便知——你想借杨定之事,让我除了慕容永。”

    拓跋?默然无语,呆若木鸡,连刀刃入肉,剜出血肉一般的疼痛都察觉不出了,脑子了乱哄哄的全是:他都知道。他果然知道。他会如何处置我,惩罚我?

    任臻心里道拓跋?乃是看不惯慕容永日益做大,威胁皇权,乃是为他出头,情有可原,他也正好借机敲打一番慕容永,免得他威权太重真失了分寸。他却怎猜的出拓跋?是想一举除去慕容永这颗眼中钉——只要有慕容永在,连杨定都无法真正融入燕军核心,他这外姓降将更永无出头之日。

    任臻并不觉拓跋?此刻心乱如麻,他手起刀落,尽快地戳刺放血,连鼻尖都沁出了点点热汗,一面道:“只是,你不该瞒我,更不该利用我。”

    拓跋?似乎突然因这话而觉出了彻骨的疼痛,他忍不住哀叫一声,却道:“皇上,我我,我从不曾——”

    “不曾利用?未必吧。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城府深暗,惯会利用旁人往上爬,原先的苻诜,后来的杨定,乃至我,不都是你踏足的人选?”任臻嘲讽似地一笑,手下用力,最后一股脓血喷涌而出,“但我看的出你现在对我,是尽了心,这便够了。我原就爱你的才,若再取你一个忠字,来日封万户侯又有何难?只要你一世不变;我余者不问。”

    拓跋?浑身一震,瘫在床上,背对着他颤声只答了一字:“是。”然则许是疼痛太过,眼角竟破天荒地沁出一点星光,却很快蹭在被褥之上,消弭无形。

    次日辰时刚过,收到消息的沮渠男成便立即赶来探望慰问,先是拜见了苻坚,见其无碍才自责不已地道:“昨夜末将委实不知天王遇袭,因而来得迟了,望天王赎罪!陇山镇重兵屯守一贯太平,谁知竟生这等波澜!都是末将保护不周,请天王许末将带罪彻查此事!”

    苻坚一摆手:“与你无关。也不必声张。行事之人早有筹谋,早在数年之前怕就已安插细作人手潜入陇山,已自成组织,你们又哪能预先知道?”男成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心里七上八下地,心里只道是吕纂忍不住下手了,不由暗恨他忒心急手快——若是苻坚真在他的陇山镇遇袭有个三长两短,吕光父子定要将他推出做那替罪之羊,届时悠悠众口必指他为乱臣贼子,他不是白替人受过!?他既是怕吕纂真意是想要苻坚的命,哪里肯把自己家也搭进去,便急着想将苻坚这尊大佛请出城去,一路上吕纂若是非要做这桩买卖,也横竖不与他相干。于是接下来便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提到启程前往姑臧之事。正在此刻,吕纂也遣人来请安,却是说前日宴上饮酒过量着了风寒,如今竟是卧病在床不能起身亲来了。

    这下沮渠男成犯了难——吕光命吕纂亲来大震关接苻坚,那必要一路同行伴驾而回,如今这长公子一“告病”,却又不知拖到几时了。苻坚想了一想,便道:“既然长公子抱恙,那便好好调养休息,不必跟着上路了。若还不放心,不拘派哪一位亲贵将军带兵沿途护送也就是了。”

    男成愣了一下,忙道:“可是酒泉公命长公子持节接驾,更备下天子车辂、骑驾卤薄便是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免了。”沮渠蒙逊心道:你有哪里像君子了?嘴巴却不说,亲亲热热地挤到任臻身边道:“咱们陇山的战马好吧?”

    任臻很烦这马骝一样上蹿下跳没头没脑的官二代,立即一歪身子避开道:“很好很英俊。你能开市与大燕互通贸易交换骏马吗?不行?不行就别废话了。”

    蒙逊被他这么连珠炮地一抢白,果然噎地说不上话,半晌后憋出一句:“我又不是男成,哪能决定开市与否。”顿了顿又道:“世人皆以为匈奴骑兵所向披靡是得益于陇山战马。实则好马四处都有,骑兵之关键在于迅捷轻灵。我们匈奴骑兵一旦奔袭攻城,必一人配双马,轮番负重,马歇人不歇,一到目的地立即换乘刚休养毕的良马趁人不防攻敌不备,势如破竹一战功成——所以匈奴骑兵的战力才甲于天下,又哪里仅靠战马武器之力?”任臻一愣,似没想到他会说中他的心思,侃侃而谈还言之有物,不自觉凑近了听,蒙逊话刚说完,便瞅准了时机忽然凑在他耳边又道:“不过你燕国若想要战马,也不是不行——待我与男成说一说去。”

    任臻被他呼出的热气喷地毛骨悚然,当即一跳三尺高地蹦开:“此乃国家大事——我说了不算,要我们皇上拍板才行。”

    蒙逊贱兮兮地笑着跟过去:“那行啊,我就一路跟你回长安,面见你们皇上。”

    任臻已经流窜到了门边,此刻一回头道:“好啊,我们到时候长安再见吧!”开玩笑,一两天就动身去姑臧了,若能顺利签约定盟他便直接回长安去了,猴年马月再见到他?

    蒙逊也没去追,他站在原地背过双手,在阳光下笑出一口白牙:“一言为定,再见。”

    谁知蒙逊说再见,果然便是很快再见。

    清晨时分,任臻乌着双眼,要死不活地刚被众人簇出驿馆,随即听到一声爽朗的大叫:“任臻!”他揉了揉眼,目瞪口呆地看向神清气爽站在驿馆前的沮渠蒙逊:“你。。。来干嘛!?”

    蒙逊举手抱拳,先对苻坚施了一礼,才转向任臻——他难得地周身披挂,甲胄分明,看着倒褪去了平日惯有的轻浮稚气,恍然间还觉得有几分器宇轩昂:“末将奉命,沿途护送天王陛下前往姑臧!”

    此刻长安城上将府

    慕容永在灯下缓缓地皱起眉道:“皇上。。。不肯回长安?”

    来人一身虎贲营卫士的服色,只是风尘仆仆地早已失了鲜亮,他冲慕容永一抱拳,重复禀道:“皇上已经离开大震关前往后凉国都姑臧,出发前命在下即刻折返,路上正与上将军派往陇山的暗探接头,便一同返回长安,禀告上将军——吕氏父子并不同心,恐结盟之事横生变故,皇上决定亲去姑臧,为怕惹人怀疑打草惊蛇,请上将军从此不必再派人传递消息了。”

    慕容永不说话,单只是打量着那侍卫,显是并不全信——他派刁云前往萧关替回好大喜功莽撞粗放的慕容钟,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取他一个忠与稳罢了,如今萧关战局日渐吃紧,姚军试试出关攻城略地,而燕军节节败退,原本属燕的不少小城池复为姚秦所夺,虽有刁云穆崇等将竭力以战,反复拉锯,但眼看也撑不了多久了。本想请任臻回京主持大局,自己好亲到前线接手指挥,谁知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他派出去的人被打发回来了,不由他不疑心。

    似觑见慕容永神色不对,来人又禀道:“皇上遣末将回来,还附一密旨,请呈上将军示下。”

    慕容永一挑眉,犹自狐疑地接过那被侍卫缝在衣带内的三寸素帛,展开一看,通篇简体字行文——任臻如今读写小篆已无大碍,故意转写简体文盖因全天下只有他二人能完全看得明白,以此作为暗号,当是任臻真意无疑——

    半晌,慕容永看毕,顺手将那片素帛揉紧,淡淡地道:“明白了,下去吧。”

    他在房中独自沉默了须臾,终于起身,将那密旨付之一炬。任臻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要跟去姑臧一会吕光,令其出兵合攻姚秦。至于如今的萧关战事——“家事相关,君可自处则是干脆撒手不管,由他全盘负责了。

    自古人臣得国君全心托付,是何幸之!然则在慕容永看来,却是字字别有深意——他是让我自己看着办!长安,慕容,大燕,我在乎的,他并不在乎。就像两个博弈的对手,我甫一出手,便已失了先机。

    患得患失至此,下这盘棋,唯一输字。

    他拉开房门,扬声唤道:“来人。”

    书房要地自有心腹随侍,此刻忙现身答应。慕容永折回书案,执笔沾墨,游龙走蛇地写完一封手札,交给来人:“速将此信百里加急,送到潼关杨将军处——”他忽然中止,发怔似地盯着那人,迟迟不肯将话说全。

    他真正想的是让任臻回来,想告诉他姑臧乃是龙潭虎穴万一他身份被揭穿,大有可能成为后凉进攻长安摧毁大燕的人质,更想回到二人亲密无间心意相通的当年不必猜忌不必提防不必步步为营!但他做不到了,他无法打动乃至威胁到任臻分毫,因为他没有软肋,而他有——如信中所言,他,“家事相关

    他麻木似地伸手摸出腰间的半阙虎符,封进檀木盒中缓慢而沉重地推了过去,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此物也一并带给杨将军,命他即日将潼关防务交卸于副将。。。前往萧关接授兵权,总督北线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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