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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问自己。
确实，人类的定义一直有些模糊，分为生物层面，精神层面，和人文层面。
他在每一个层面都算是人类，但又已经区别于其他人类。
他的力量，他的敏捷，他掌握的秘术，好像都与现在规定的人类有别。
本质上说，境界玩家是固化的半四维生物，是基因解锁之路上的开拓者，是探索生命尽头的进化者。
不是普通人类，但也还算是人类吧？
张放不知道。
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他依旧本能的按照人类的方式解决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个问题有所选择，只是习惯而已。
黄文杰为什么总是这么直接的戳中我的要害呢？
为什么总是措不及防的问道我所逃避的事情呢？
到底是前辈的热心肠，还是······
张放回过神来，发现黄文杰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挣扎，等待自己的回答。
一个玩笑吗？
张放赶忙换一种表情，嬉皮笑脸的说：“我呀，什么都不行，在外面混不下去，来殡仪馆挣点钱花花，见见世面，这有什么大不了，劳烦黄队长挂念了。”
黄文杰眉头轻挑，微微一笑：“真的是这样吗？”
张放赶紧走到黄文杰背后，伸出手，殷勤的帮黄文杰敲着肩膀，边敲边说：“那还有假？我一个小人物，怎么敢骗黄队长呢？”
黄文杰无奈的笑了笑，推开他的手说：“算了，随你喜欢就好，谁没有点秘密？我没兴趣。”
“你小子虽然傻，但是还算听话，你自己想清楚点，我也懒得管你。”
“别叫我黄队长了，说的我好像是皇协军的翻译似的。”
说完，不再看向张放，
面对可怜的老人，黄文杰没有一丝犹豫，手指中凝聚出一小团灰绿的灵力，将灵力凝聚拉扯成丝线，按到了刘宝柱头上的符文里
“还是正事要紧，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馆长都坐不住了，想出来撒欢，哦，不对，是主持大局。”
黄文杰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连忙改口，接着说：“她要亲自出马，殡仪馆还不能没有人看守，就需要我回去看门了。”
说着，双手结印，在刘宝柱的头上微微一掐，扯着灵力丝线，直接将刘宝柱的灵魂拽了出来，这就是拘灵术。黄文杰边施术边说：“对凡人的伤害就体现在这儿了，凡人灵魂脆弱，就算可以出窍，也扛不住阳间半点罡风吹拂。”
“而拘灵术就是需要拘押灵魂，使其短时间内脱离身体，询问其蒙昧未开的真灵。”
“灵魂比之肉身，就像船与锚，灵魂是船，肉身是锚，没有锚的稳定，船必定动荡不安，随波逐流。”
“而灵魂脱离身体后没有足够的强度，会变得浑浑噩噩，这时，可以通过术法催眠他的灵魂，以达到寻找真相的目的。”
张放有些好奇的说：“那灵魂抽出来，还能安回去吗？”
“我们即使将灵魂塞回去不就好了。”
黄文杰笑了笑，并没有介意张放的无知。
“理论上说，当然可以，你松开术法，灵魂会自动回归，但即便只是短暂的出窍，也是凡人不能忍受的重创，并且强行抽出灵魂会破坏人体的稳定，破坏两者的联系，船与锚的锁链就算修复，也不可能像原始状态坚固了。”
“我之前没有用这招，是因为殡仪馆的铁律，我不能随意出手伤害凡人，同时，这个案情对我们来说不是很紧急，不必动用非常手段。”
“但事情有变，殡仪馆正式接受这个案子，我们就必须要做的又快又漂亮！”
“馆长这次命令你我二人解决这件事，只是为了给你长长见识而已，不是真的危急到需要我全力出手的地步，当然是你出力，我查缺补漏就好。”
张放不太明白：“这件事如果不加以管束，至少会死百人，就算上面的人不在乎人命，总不会不在乎这件案子的影响吧，那是真真切切会让他们损失金钱的，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守财奴吗？”
“哪有不在乎金钱的守财奴？”
黄文杰手上掐诀，飞速施展法术，结印以稳定灵魂状态，防止刘宝柱的灵魂由于太过脆弱，直接飞散。
手上不停的同时说：“这还不简单，我不是说过吗？”
“他们手中的聚拢财富的方法和我们修士很相似，都是一级一级的掠夺，就像我们霸占灵山做道场一样，他们的道场就是官场。”
“这些靠着家族上位的草包，真正治理起天下，会给出‘何不食肉糜’的昏招，但真正开始权力角逐的时候，又是真正的好猎手，一般人远远比不上的高手，敢血流千里的狠角色。”
“你说，这样的人肯分润手里，千辛万苦才夺来的权力吗？”
“他不想求到殡仪馆，就算知道有一个足以威胁甚至颠覆自己政权的力量，也要装作不知道，他们很清楚，我们殡仪馆不是管理国家的人，我们顶多是一个暴力机构，谁希望自己的被窝里藏着一把不握在自己手里的利刃呢？他自然对我们敬而远之。”
“但当真正大厦将倾，求到我们头上时，他又会害怕，害怕我们真的和他站在一起，甚至坐在他的尸骨上。”
“刘辉就是这样，他算是一个有良心的署长了，但是不遇到真正的大事，从不和我们通气，宁可任其杀戮也不允许我们进场，这就是既得利益者对权力的吝啬。”
“当然，我很喜欢他们这一点，我本来就不想管这档子事，他们不需要我出手，我也乐得清闲。”
说着，黄文杰开心的笑了笑。
他是真的很喜欢笑，开心的，狡黠的，狐疑的，猥琐的，总是笑个不停。
这是张放对这个便宜队长，最深刻的印象。
符印也到了最后一步了，张放赶紧收束自己的小心思，仔细的观察着灵魂的动向，生怕错过问话的机会。
只见黄文杰满不在乎的笑脸上，微眯眼中突然射出锐利的光芒，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环绕着刘宝柱的灵魂飞舞不定。
最后，气息凝成一个白色的小珠子，钻进刘宝柱灵魂体中，使刘宝柱的灵魂最终趋于稳定。
修行之道，真是奇妙无比。
这就是拘灵术一阶的完整演示了。
张放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虚幻的灵体慢慢变得清晰了些，最后，大概能分辨出是刘宝柱的模样。
他的灵体紧闭双眼，呼吸匀称，好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黄文杰笑了笑，说：“好了，这个符文术已经施展完成了，想问什么，你就问好了。”
“我要提醒你的是，抓紧时间，刘宝柱本来的年龄就不小了，加上丧子之痛带来的冲击，他疲软虚弱的灵体可受不住多久阳间的罡风，他坚持的时间比预计要短，你还是快一点吧，否则他的灵魂就散了。”
说到这里，张放只能放下其他的疑问，先问清楚刘家孙女莹莹的病情和刘宝柱口掌握的线索。
时间很稀缺，他不能浪费。
“莹莹的病情是如何解决的？”张放开门见山的问，这是目前最大的疑点。
话音传来，那具虚幻的灵体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但是张放清楚的看到，刘宝柱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张开嘴，虚弱无力的说：“肾衰竭确实治不好，但又不是治不了，换肾就可以了。”
换肾？怎么换？
张放有些震惊，他确实询问过有关医师，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但是肾衰竭之所以作为一个让人困扰的疑难杂症，自有其让人束手无措的地方。
首先，肾衰竭并不是简单的肾脏病变，它分为急性肾衰竭和慢性肾衰竭。
急性肾衰竭因为发病比较急，往往有明确的原因，所以经过积极的治疗以后，绝大多数可以恢复正常寿命，和正常人是没有区别的。
而慢性肾衰竭，由于病程严重而且迁延不愈，一般条件下治疗效果不好，即使进行了肾脏替代治疗的慢性肾脏衰竭患者，寿命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相较于一颗完整的肾脏来而言，这是一次不可逆且严重的损伤。
换肾确实是医疗方案中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但它也是最不可能实施的方案！
这有点出乎张放的意料，他本以为是什么秘术，科技，或妖法等等，治疗了莹莹的病情。
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简单粗暴却效果卓著的方法。
就像自己换心一样吗？
谁给她换的？
但是，就算是换肾也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和治疗，后遗症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莹莹怎么能换肾之后立刻痊愈呢？
同时，幼儿的肾源十分紧张，刘峰一家怎么可能立刻找到如此合适的肾源？
无数权贵排在他们前面等待，什么时候，珍贵的，生的希望，轮到一个建筑工人的女儿了？
“谁做的换肾手术？”张放接着问。
“手术，手术是······”刘宝柱的灵体神智不太清醒，他磕磕巴巴的说：“手术是村长的儿子介绍的。”
“你儿子为什么每年的这个时候要回老家？”张放又问。
“因为，因为要手术啊。”灵体慢悠悠的说。
张放有点抓狂，这回答根本没什么价值。
什么手术？
他的灵魂要散了吧？
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准备直捣黄龙，问：“你什么都不清楚，为什么一开始要瞒着我呢？”
“为什么要瞒着你？”刘宝柱的灵体自言自语一声，好像思考了起来。
“因为，因为我，我们做了这种事，是要下地狱的。”灵体颤抖的喃喃道。
“做了什么事？”张放追问道，他感觉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并安抚道：“别害怕，我会帮助你的。”
“你真的会帮助我吗？”刘宝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情绪激动了起来。
“当然，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张放安抚他说。
“我，我们，我们杀了她，这才拿到了健康的肾脏。”
“一颗契合无比的肾脏。”
还没等张放接着问，窗外吹进来一丝丝微风，就在张放的眼前，将本就破损不堪的灵体吹成四散的粉尘，消亡在天地之间。
“看来，你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消息。”黄文杰吊儿郎当的站在一旁，随意的说。
“总比没有好。”
张放伸出手试了试刘宝柱的呼吸，果然，他死了。
“真是脆弱啊。”张放轻轻的感叹。
然后，大步离开这个房子。
这是张放第一个杀死的游戏人物。
面对尸鬼，他可以泰然处之，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血肉组成的人类，却有些不适。
但他不后悔！
他从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心软的男孩早就死了！
“既然这场小游戏已经结束，那我就不陪你玩了。”黄文杰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根红黑色的蜡烛。
“这是鲛人血肉油脂做成的鲛烛，不仅可以照明，还可以驱赶一些邪物，效果不错，很实用。”
“这一根是你的了，你自己小心吧，我要回去看门，真是令人沮丧啊。”
说完，黄文杰腾空而起，周身浮现一层灼热的火光，直接飞了起来。
要不是陪这个新手玩玩，何至于风尘仆仆的跑山路，就这点路程，不过弹指一挥间。
“喂！”张放叫住了马上要离开的黄队长，大声的问：“你说，我还是个人吗？”
黄文杰有些错愕，随即大笑了起来，一阵放肆的笑声过后，他并没有回答张放，只是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
张放即使只是一个假的八脉境大圆满，也能看清黄文杰的嘴型。
“大傻b”
说完，黄文杰化虹而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张放也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刘家门前的青石板上。
他身后，刘家已经被大火吞噬，噼里啪啦，都是木头燃烧的声音，一股焦黄的黑烟冲天而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把这栋房子烧成灰烬。
他懒散的倚靠在房子的围墙上，嚣张的火蛇都有意无意的绕着他走。
也许，他确实不算是人了。
张放暗暗的想。
此情此景，抽一根烟也许会更帅一点，张放掏了掏衣兜，什么都没有。
是啊，
高中生怎么能抽烟呢？
我可是三好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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