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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九点多，唐母已经准备食材了，都是今天早晨在岸上刚买的，鸡鱼肉蛋都齐全。看来为此也费了不少心，老妈这是把今天当作未来的儿媳妇上门来看待呢。
也难怪她高兴。本来她上船是因为家中“负债累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雇人另添开支，不过国庆的时候唐大树给了一大笔款项解了燃眉之急也让他们心头安定许多。现在行情稳定，手头也慢慢回笼了些资本，眼见得眼前最大的坎已经迈过去大半，心中最大的盼着难免又重上心间。
那就是给儿子谈对象。
虽然唐大树年龄还小，但是过两年就不小了，先谈着总没坏处。在她朴素的理解中，好女孩就得先下手，不然毕业后就会给别人抢光了。
眼前的几个女孩子都是越看越喜欢，特别是丁小薇。
没办法，已经是内定的儿媳妇了，该顺眼的时候也得顺眼，何况丁小薇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从一上船就嘘寒问暖，嘴甜得不得了。而且这几个女生中，就属她对唐大树关系亲密。一会缠着他问船上怎么用水，还有洗澡、用电、吃饭…在唐母准备做菜时，她还主动提出要搭下手。
对这样大方得体的“儿媳妇”，唐母不喜欢都不成。当然，她也肯定不会让其帮忙的，今天这些是“准婆婆”的事。
相比之下，陈思的表现就差强人意了。她既没有和唐大树有特别的互动，也没有像丁小薇那样讨主人的欢心那是唐大树的父母呢，她放不开。
“坏人，原来船上的生活是这样的…”陈思走到船尾眺望远处和唐大树说。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领略船员的日常。以前，她叫做游玩，观赏的是风景和人情；现在，她才贴近生活。
逼仄的空间，繁忙的作业…唐大树告诉她，也就停靠码头的时候才有生活，因为才能和人打些交道，船动的时候有时候几天几夜没法睡觉，就抱着靠球坐在那里打个盹，忙的时候连饭都吃不成…
老妈之所以上船，除了家中贷款很多的原因之外，也抱有就近照顾唐人凤的想法。
“是啊，我爸常说，吃过使船的苦，就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了。不然的话，光我们家那些贷款，呵呵，愁都把人愁死了！”
陈思对此还是知道一些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国庆的时候那么急火火地提钱给爸妈。只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这么能干，也许就因为有这种经历吧。
“我觉得船上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有事就做事，没事就想想心事…”陈思还是很有浪漫主义细胞的，凡事总往好的方面想。不过她小小年纪，哪来的心事呢？
“今天你看到的只是光鲜的一面，真要忙起来的时候，你是没时间想什么心事的！闲下来？闲下来只会想睡个安稳觉！
特别是驳船，因为成本的关系，每条船只会配一个人。船队行走的时候，那经常是连续几天不停。作为船员就得时刻警惕着，打盹时耳朵都是敞开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惊醒了。所以像装、卸货和等闸这种难得的休闲时间，船员的首选就是睡。
睡个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
陈思觉得自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中的饱汉子，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她能理解他为什么对挣钱有种本能的驱使了。有个吃不好、睡不好、时刻担心要还贷款的父母，他这个孝顺的儿子要是能坦然享受生活，就不是那个有责任心的唐大树了。
也就不是那个她喜欢的唐大树了。
“不过在船上的日子也很好，那就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边的人普遍都保留着急公好义的善良。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只要你有事了，看到的人一定会帮你；只要你有力气能耐得住寂寞，总能为家人带去一份不错的生活保障…”唐大树在用诗一样的语言为她描绘着船上世外桃源的生活。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从理想跳到现实中来：“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好不好？陈思也不知道，她确实很享受这样的场景。但是要说就此认为这里是梁园，那就有些唯心，毕竟她此次只是作客，还谈不上正儿八经的生活。
不过她还是违心地赞同唐大树，没必要煞风景么：“好！”
然后他话音一转，十分神秘地说：“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陈思一愣：“？”
“那么将来有一天我们私奔了，我就带你来这船上过日子，保证你父母找不到！”
陈思：“…”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瞄着这块流动的浮土并已成为先驱，唐大树知道的就有很多违反生育的夫妻就是这么做的。这年代对船员的管理也松散，真容留几个人几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几个月的时间够了，黄花菜都凉了。
只是把他和陈思的“私奔大计”拿在这里讨论有些不应景罢了。真要到这一步，应该会有很多种办法，倒不至于非来这里不可。
可能是受妈妈的反对打击太大了吧？这几天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私奔两字了，陈思已经麻木了，知道是开玩笑。不过这里人多耳杂，要是被人听到还得了？她佯装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不远处的吊车里传来郑智化的《水手》。这首歌几年前就已经响彻大街小巷，几年后仍然是船上人家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应景又励志：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听着风吹起船顶红旗呼哧作响的声音、波浪拍打堤岸潺潺的声音、机器轰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和着这歌声一道成为运河上的交响乐，陈思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了。
这首歌陈思听过无数次，总没有这次给她的印象深刻。
“无耻！”她啐了他一口，银牙洁白，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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