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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处嗣一进门就差点撞倒程府的老马夫老齐头。
老齐头五短身材，发白的头发是卷的，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有些异色，是带胡人血统的老人。
这在北地非常常见，就连李二都无法掩盖他有胡人血统。
不过老齐头打小就是程咬金的长随，跟着程咬金征战多年，还曾经救过他。
所以老齐头在程家是异类，谁都不敢惹他。
这会他正从外面喝了酒溜达回来。
看到程处嗣一把拉住他。
“小公爷，急吼吼地到哪里去？你今天不是应该当值吗？”
程处嗣只好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叔”，然后就说要找打官司崔离。
“找他作甚，他陪着夫人去上香祈福了，你还是消停点！”
老齐头的话就好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熄了程处嗣的怒气。
现在程家最大的事就是程咬金夫人崔氏肚子里的孩子。
崔氏是程处嗣、程处亮的继母，出身清河崔家，高官长女，嫁过来时是个三十七岁的寡妇，此时作为高龄产妇，堪比国宝。
崔离跟在崔氏身边，程处嗣根本不敢往前凑。
他闷声一拳捶在了拴马桩上，直接将上面狰狞的兽头给砸下半截，顿时鲜血直流。
老齐头一下酒醒了，撕下半幅衣襟给他包上。
“小公爷，哪来的恶气？跟老汉说说？”
程处嗣可不敢透露皇帝的去向，只是说今天当值被派去秦渡哪里，正好看到崔亨强取豪夺一个庄户人家的产业。
老齐头碧色的眼珠转了好几下，突然笑了：“小公爷啊，你这是遇上个妖孽啊！”
“嗯？你说谁？”
程处嗣很是不解。
老齐头就把他拉到一边，解释起来。
“你说的那个少年，才不过总角年纪，就能将偌大个庄园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被塾师评委神童，创出烤鸭之法卖给柴大将军，我所料不错的话，柴家半日居的鸭子也是他供应的，还将剩下不要的东西做成了鸭八件？一只不值钱的鸭子在他手里都挣了三份钱了，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老齐头手上还有一包鸭八件呢，正好摊开来，取过酒葫芦，就在廊下吃喝起来。
程处嗣也拎了个鸭爪啃起来。
味道真心不错。
就是繁琐一些。
程处嗣不怎么喜欢。
老齐头看他胡乱嚼着，连骨头一起咽下，没好气地拍掉他继续伸出来的手。
“你看着这一包鸭八件，品种多，味道好，有嚼劲，正是佐酒最好的小食，你猜猜卖多少钱？”
程处嗣：“怎么说也要几十个大子吧？”
“你听！”
老齐头指指门外。
正好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子，穿的破破烂烂，挽个篮子，正在叫卖：“便宜卖啊，落市的鸭八件啊，小包三文，全套八文啦!”
“这就是全套，两对鸭爪，一把鸭肠，两块鸭肝，一只鸭头，一截鸭脖，一块鸭胗，一根鸭舌，几块鸭血。虽然肉不多，可是一个贫苦人家也能偶尔吃上一次，老汉我几乎天天拿来下酒，不过明后天起可能就吃不上咯！”
“怎么会？不是被崔亨抢回咱们家了吗？你要吃多少都行，他要赶不给你，我打断他的腿……”
老齐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小相公，二话不说就拱手相让，你以为是将鸭八件的生意送给咱们家吗？不是的，他是将祸端送走了！他明知道鸭八件的来路瞒不住了，必然招来有权势的人抢夺，所以先一步送给了咱们家，他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程处嗣惊呆了，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他会怎么办？”
“老汉可不动这些，我只知道，这就是一根没有肉的骨头，崔亨就是一个被扔过来的骨头砸中的傻狗，还沾沾自喜，殊不知道大祸临头了！”
“大祸？不至于吧？”
老齐头捋捋胡子：“老汉猜的没错的话，这产业是个烫手山芋啊，落到咱们府里能不能挣钱还不好说，抢夺老兵的产业，被御史们知道了，一定会弹劾咱家国公爷众奴行凶。而且还有柴家掺和在里面……唉……说必定现在已经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程处嗣一愣，这事还是他亲自派人通知柴绍的，自然皇帝是瞒不住的。
“你也别太担心，国公爷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被参倒，最多不过是罚铜而已，不过崔亨……嘿嘿，死定了！帮着咱们打击一下那边的气势也好，你们哥两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要我说，你也别找人了，还是乖乖回去当值吧！现在找谁都没用，已经晚了！”
这话也就是老齐头可以这么说。
程家现在也算是高门大户，自然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情。
程处嗣是个粗人，自是不管这些。
他想想也是，晚饭也不准备吃了，就准备回去。
宵禁之前还能出城。
迎着夕阳，程处嗣只觉心中郁闷，索性纵马狂奔起来。
一路行人纷纷闪避。
程处嗣看到有人阻拦就扬起手中宿卫腰牌，自然也就没有人阻拦。
不过冲出城门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闪躲进了人群中，似乎有些眼熟。
等他跑出去，庄闲站出来，看着程处嗣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书童”，其实就是林叔的那个便宜儿子，原本姓来，现在姓林，叫林胜，十三岁就长得五大三粗，一点不符合书童的形象，长得还丑，庄闲根本不喜欢带他出门。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带上他，庄闲底气多了些。
这货非常能打，而且悍勇不怕死。
家里那些老兵听说他要进长安，逼着他一定要带上林胜，而且还要骑着驴子。
所以林胜还牵着两头黑不溜秋的大驴子。
“大郎，怎么啦？那人好像晌午见过？”
庄闲根本不搭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长安。
穿越过来这些年，他进长安的次数寥寥无几，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不适应，而是他感觉格格不入。
现在长安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敞开着，等着他踩进去。
庄闲轻轻一笑。
长安，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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