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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军医生的眼皮下没有动静了。
“伯父伯母都来了，听说医院给他们安排了酒店，”米珠说，“我不相信你是自杀。”
还是没有反应，米珠上前捏住他的上眼皮一翻，对着眼球认认真真的找，一根浅浅的黑线，比张振轩的淡很多。
有两把刷子的胖大师说，这是中了降头最明显的标志。
米珠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不是只要找到白飞飞眼睛里同样的标志，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想？
小军可见双侧瞳孔对光反射消失，此刻处于深度昏迷中。
米珠轻轻的带上了门，正好碰见楚医生双手搀扶着白飞飞从眼前经过。
“慢慢走，别急，”楚医生说：“你身娇体弱，又才恢复，逞强只会让人心疼。”
“不，走快点，我要去涂药，胸口那些印子好难看，我怕留疤。”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么美丽的地方留下任何瑕疵，你本身就是绝无仅有的完美。”
他们说的是心脏除颤仪电击后在胸口和乳房留下的烧灼伤。
米珠觉得连头皮都在一阵紧着一阵的发麻，保命要紧，她低着头赶紧回护理台去了。
繁忙的工作会让人忘记一切，包括烦恼和担忧。
滴滴滴滴……每秒钟一次的急促报警声在eicu突兀的响起，米珠就像被揪住了后脖颈一样精神高度集中起来，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报警床号。
七床，小军医生，红色报警，最高级别，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医生护士都在不同的方向朝这张床位跑过去。
指脉氧72%并且在一直下降、p35次\/分、血压消失、大汗淋漓、口唇紫绀、床边b超显示白肺……
米珠的心狂乱的跳起来，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得厉害。
小军医生马上就要死了！
“阻塞性肺不张、管内引流排痰、上ecmo……”楚医生的医嘱很清晰明了。
麻醉医师就位、b超医师就位、心脏外科就位……
米珠迅速吸痰，尽管心跳加速，她在操作的手始终很稳，连细微的抖都没有。
吸出的是鲜红的液体，米珠的心一直往下沉，找不到可以托底的地方。
耳边滴的一声长响然后停止，心电监护拉成一条直线，米珠听到了抢救床边自己同事好几声压抑难受的“哎呀”声，有人喊了一声“小军不要死”。
可从临床上来说，小军医生死了！
“注射去甲肾上腺素，5l\/min给氧……”楚医生还没有放弃，他将重点放在ecmo人工心肺这个终极武器上，米珠深吸一口气，麻利的跟上楚医生的医嘱。
“米珠，”有人在她身后喊，“我来跟你告个别。”
米珠回头一看，是站着的健康的小军医生，没有插管、没有断腿、没有任何不适的，就站在她的身后，只要她一抬手就能摸到。
但抢救床上脸色惨白的也是小军医生。
“米珠，没想到是你送我最后一程，帮我告诉爸妈，儿子对不起他们。”小军医生笑中带着泪：“来生有机会再报答他们。”
米珠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了。”他四下看了看，“我的时间到了。”
“不要，再坚持一下，”米珠艰难的开口，“ecmo开机就要五万多，你不能浪费钱。”
小军医生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对她伸出手：“握个手吧。”
米珠感觉到自己好像分裂了一样，她的身后是现实中正在做最后挣扎的抢救，眼前应该是……刚死的新鲜的鬼。
还没等米珠理清自己混沌的思绪，小军医生奇怪起来，他仿佛被无形的绳子勒住了脖子一样身不由己的往后退，表情痛苦不堪。
“你要干什么？我不要跟你走！”
“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奴隶。”
他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好像在跟某个看不见的第三方说话一样。
米珠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了这个新鲜出炉的鬼。
触手软绵绵的就像气球一样，但温度又很低，和在张振轩家里一样，有种压抑的阴暗的冰凉。
“呀，”米珠的手一碰到小军医生，小军医生就仿佛触电一样浑身一抖，米珠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个新鬼突然一分为二，一个被自己拉回来，一个仿佛被绑着弹了出去，消失在墙壁里。
但米珠手里这个小军医生的身影变得很淡，就像一个虚影，神情也变得呆滞起来。
米珠不知道该怎么办，直觉告诉她得让这个虚影回到身体里去，否则小军医生真的会死。
所以米珠不但拉着他没放，还用力将他按进抢救床上的身体里。
等这两合二为一时，监护仪上滴的一下，直线开始出现波动，心跳出现，血压出现……
大家同时轻轻的长吁一口气，小军医生暂时保住了命。
米珠莫名的激动，她觉得眼眶酸胀得快要哭出来了。但下一秒，她看到了楚医生那双严厉的带着质问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眼泪一秒钟之内被吓得憋回去了，米珠心里直打突，两脚开始发软，手指开始麻木……
自己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但除了楚医生，抢救室里的其他同事一点异样都没有，脸上都还有成功的轻松和欣慰。
“这才是第一个难关，接下来的24小时非常关键，”楚医生收回自己的视线，给团队加油，“大家还要接着辛苦。”
特级护理，连续监护、密切关注、协助医生准确监测aptt……
“米珠，协助我监测aptt。”楚医生头也没抬，喊住了正往外走的米珠。
小芬离开前给了米珠一个同情的眼神。
但米珠觉得，小芬同情的和自己担忧的不是同一件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楚医生直截了当的问，回头盯着米珠，“不要撒谎。”
“楚医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米珠犹豫着开口，“小军医生来和我告别。”
“然后呢？”楚医生没有回答，继续发问。
“他说他的时间到了，对不起父母，”米珠歪着头想了想，“还说不会跟谁走，他不会做任何人的奴隶。”
“于是呢？”楚医生大概最擅长三个字提问。
“小军医生变成了三个，一个消失在墙壁里，一个被我拉住了，还有一个躺在抢救床上。”米珠不结巴了，死就死吧，这就是自己看到的啊。
“是自杀吗？”楚医生没说相不相信。
“我，我忘记问了。”米珠顿时觉得自己太low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那你说了什么？”楚医生这次多了几个字。
“我……”米珠觉得自己说的那句话还是不提为妙，所以她反问回去，“楚医生，你相信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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