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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垠回朝复命，顺便请命回守北疆。退朝后被皇帝拉着去了御花园，御花园桃树下早已摆好了书案。
“朕最近手痒”，皇上摩挲着手掌去了书案后面，宫女铺好宣纸，磨好砚台，“让朕给你画一幅”，他沾了沾墨水，语气里颇多哀怨，“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了，你小时候天天见你，也没想着给你作幅画。一别这么多年，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陛下……”赵无垠有点尴尬，总感觉这么站着不动，还被人来回扫视一笔笔描摹的样子就跟傻子似的。
皇上闻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和笑意。赵无垠只得微微摇头，“从小到大还没被人画过，臣应该怎么做？”
“站那儿不动就可以，乏了可以上把椅子坐下来歇会儿。”
乏倒不会乏，就感觉……跟个傻子似的。
“眼睛不要乱动，朕要开始画眼睛了。”
“……遵旨。”
他穿了深红色的官服，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总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看向自己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看。
皇帝很细致的描绘了他的五官和裙褶，直到天色昏沉，宫女打起灯笼，赵无垠还是维持站立的姿势不动，只有被晚风微微吹起的头发飘动着。
直到天色昏沉到打着灯笼也看不清的时候，皇帝这才把玉笔一甩，“好了。”
赵无垠这才动了动，宛如活了过来的石像。
“过来看看朕画的怎么样。”
赵无垠一边说着，“当今世上有几位画技能比得上陛下的”，一边走了过来。这么一看，便愣住了。
“臣不会欣赏，只感觉到了陛下对臣弟的厚爱。”至少在这幅画里，赵无垠感觉到了皇上是真的把他当做血亲看待。只是皇家薄情，这份感情能留存到几时他就不知道了。
“臣这一走，恐四五年不能回朝。袁大将军来信，北境乱的很，蒙古契丹似有和议的迹象……”蒙古近几年连续吞并了太多土地，他们需要停战休养生息、整治内乱——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再回朝，都不知道陛下认不认臣弟了。”
“哪里的话，这大梁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王，朕还能忘了你不成？朕天天都盼着你归来呢。”
赵无垠注视着他粲然一笑，“受宠若惊。”
大军浩浩荡荡往北出发，溅起的扬尘飘散在空中，迷了人眼。出得金陵城，这才加快了步伐。
皇帝在城墙上目送着北归的军队。这金陵城，又只剩下他一人了。
贴身太监老余拿一拂尘躬身上前，“陛下，天凉了，回去吧。”老余在宫里四十年有余，服侍过三朝皇帝，如今已经熬成了内务府总管。皇上倒还听他的。
“这偌大的皇宫，就朕这么一个人，回去能干什么？如果有可能，朕到真想去那北境看看。”
“那是吃沙子的地儿，春秋短，夏冬长。您没见魏王的个头窜的那么快，人家大夫说啊，那都是冻得。”
三言两语，皇帝被他逗笑了，“胡说八道，哪个昏庸大夫这么说的，庸医害民。”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从城墙上下来了。
“朕是不是该纳妃了，等?心再回来，魏王府已经建成，也该有自己的家了，到时候哪有功夫天天往皇宫里跑过来陪朕？”
老余眉心微皱，眼神流转，“陛下正是年轻力壮，也该培养皇子了。先皇像您这么大的时候，陛下都会提笔作画了。”
皇帝不说话了。皇子是个很烦人的东西，皇储之争、皇位之争、朝政分庭抗礼，甚至皇后之争都是他们带来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时不时还会带来杀身之祸。生个好的，天下太平，生个坏的，祸国殃民。就像先皇一样。
皇帝没再提这件事。这将来的天下，他想传给?心，或者是?心的儿子，要乱的话，去乱他们家好了。
皇帝看着眼前自己的大作，提笔写上日子，盖上玉玺，命人挂在御书房中。刚做完这一切，门外便传来了中山郡王参见的传唤。
卢贞摇晃一把折扇，着一身深蓝锦缎云纹衣，风度翩翩走了进来。
卢贞不是皇亲国戚，只不过他的父亲护国有功，战死沙场，先皇才特意加封他为郡王。
卢贞看了看墙上的画，“魏王一走，陛下的兴致瞬间就下来了，倒显得我们这些成日相伴的京官们无能。”
皇帝一边指挥着装裱的宫人，随口附和道：“不要拿朕取笑，?心是朕的亲兄弟。”
“陛下这么一说，倒显得臣造次了。”
皇帝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卷轴在墙上铺展整齐，少年丰神俊朗的面容几欲夺画而出。这才开口，“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奏吗？”
“哦，陛下不说臣还忘了”，卢贞拱手，“大理国派来了使者觐见，带来了些新奇贡品，陛下见还是不见？”
“大理国？”
大梁和大理没什么恩怨交情，历史上没有，现在更没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连大梁六分之一的土地都没有，梁帝没必要搭理他。
但既然是大国，总要顾及些体面。自古以来，“体面”二字在中原人心中占据了绝对的分量。
“按照国礼好生招待着”，皇帝吩咐。
大理送来了金装碧?、犀甲皮等宝物，设计新奇，颇有异域风情。梁帝按照大梁国礼在大殿上接见了使节。使节进殿躬身自称臣，皇帝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啸倾察言观色适时上前，“燕云尚未收复，北疆战乱不安，魏王爷刚刚赶回北境，也不知何时又起战乱。前些日子黄河又决堤，这河道和堤坝没个一两年建不成”，他深深作了个揖，“使臣大人太看得起我大梁了。”
皇帝就明白了，吩咐户部赏了一些财物，婉言打发走了。
那使臣还要再说什么，只见皇帝摆摆手，“朕惭愧，恐怕要辜负汝皇的一片好心了。”使臣再无话可说，躬身谢退。
等使臣出得宫殿，李啸倾才解释，“臣听闻这大理内部乱的很，高氏掌权，杨氏作乱。他们派使节来称臣，只是为了借我大梁提高自己氏族的地位罢了。多一个附属国没什么，可就怕多一个祸害……”
大梁和大理没什么来往，这大理内部乱不乱皇帝是不知道的。
“爱卿费心了……”
金陵城外，刚从皇宫里出来的使臣快步走向一辆马车，隔着纱幔躬身道：“梁帝拒绝了我们，公子，只能另做安排了。”
只听马车里的人“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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