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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回医院。”他靠在床头眯着眼对李啸行说，“嗓子有点干而已，又没发烧，不是还在吃消炎药吗？吃点药就好了。”
李啸行低头确认了一□□温计的数值，又去看了一下家里温湿度计的指针，仍然觉得不太踏实。
“我再睡会儿，不用给我留早饭。”李柏舟说着往下滑动了一寸，忽然又顿住了，“等一下，今天应该没地方买早餐？”
李啸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从前几天起，街边的小商小贩就差不多都关摊了。
“好……好像是。”
“昨天在超市买了面包，咱俩倒是无所谓，我爸肯定又要挑剔了……”李柏舟头疼地说。
“没事，叔叔不喜欢吃西式早餐的话，我可以煮个方便面。”李啸行倒是信心满满。
李柏舟瞪着他：“我觉得不行。”
“……加个荷包蛋？”李啸行试探着问。
李柏舟躺平望着天花板装死。
李啸行自觉退下：“那你再休息会儿。”
“嗯，过大概一小时喊我吧。”李柏舟说。
“一小时？你有事？”李啸行挑眉。
李柏舟皱了眉睁开眼：“今天不是初一吗？团拜会我不用参加？”
李啸行如梦初醒地张嘴点头。
“啧，当这么多年一把手，这种事还要人提醒，我是秘书吗？”李柏舟嫌弃地嘟囔着，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翻了过去。
李啸行耸耸肩，自行退下。
这么多年，从厂长到总经理，李啸行确实也从未上心过这些事。
最开始李柏舟会帮他留意，后来就有了助理，每天的日程有助理和司机提醒，不用他自己多费心。
按照惯例，正月初一这天公司领导要一起走访离退休员工，还要去车间对坚守岗位的干部职工表示慰问。
今年李啸行一直忙着，忘记通知这事儿，不过想必也是免不了的。
李啸行给党工部部长打了电话，拜托他们今年代为组织一下，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之前买的面包，摆了一些在桌上，又拿起一块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啸行起来了？”李柏舟的父亲忽然打开书房的门。
李啸行悄悄扫了眼房间内，里面窗户半开着，床铺整齐，看样子老人起来有一会儿了，大概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才一直在房间里等着。
“叔叔一起吃早餐吧？”李啸行咽了嘴里那口面包招呼道。
李柏舟的父亲点点头，慢吞吞走出来，四顾一圈没看到李柏舟的人影，脸又掉下来了：“小舟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个时候还不起？我叫他去……”
“哎叔叔叔叔——”李啸行赶快制止，“他昨天睡得晚，不用……”
“孩子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说话间对面客卧的门也开了，是李啸行爸爸也起来了。
真好，新年的早晨从两个老人意见不合开始。李啸行扶额。
“李哥，不是我说你，你对孩子们管得太少了，你看看啸行，早饭就吃个凉馍……”
李啸行噎住了一下，内心感叹真是知父莫若子。
“哎呀小舟爸爸，你这就不懂了，外国人都吃这个，高级着呢……”
“我不懂？我不懂我一个人也把孩子拉扯这么大了。”
“我看小舟未必就赞同你，只不过孝顺不多说，你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啊？”
李啸行被夹在中间劝哪个也不合适，试图往里垫话也没成功，正踌躇间，电话救命似地响了，是党工部告知他团拜的具体时间和流程。
看这个效率……应该是早有准备，只是一直没通知他罢了。
李啸行不由在想，假如他不主动去问这一茬，党工部会不会干脆不通知他和李柏舟，直接让他们成为新年忘记去团拜的唯二高管。
这绊子如果使成了，李啸行和李柏舟在公司的威望一定会损伤很多。
李啸行放下手机考虑了一下，打电话让司机小王先抓紧时间去厂里跑了一趟，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喊李柏舟起床。
两位老人研究了一早上子女养育之道，李柏舟起来劝解了几句无果，只得和李啸行一样选择了放弃。
李啸行喊他的时间卡得有些迟了，李柏舟饭也没吃上几口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可能因为本来体虚又没休息好，李柏舟在车上罕见地晕车了，反胃恶心忍了一路，下车凉风一吹差点没站稳。
李啸行过来塞了块糖给他，随即大步上前，跟上了走在最前面的书记。
这种场合会有人全程拍照，大致的队形还是要有的。李柏舟稍微缓了一下，也举步跟上了队列。
时间还早，晨光从东面斜斜洒落下来，给高低错落的厂房投出长长的阴影。
李啸行穿着长款的大衣，正微笑着侧过脸和书记说着什么。风带起了他的衣角和发梢，从后面看，很有点意气风发的意味。
李柏舟在后面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值了。
他有些没力气，慢慢地落在了后面，却并不着急。
或许他能为李啸行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一只手忽然拦到他面前。
李柏舟愣了愣，看清这只手里拿着李啸行的保温杯。
他疑惑地看向来人，发现是李啸行的司机小王，此刻正一手扛着个箱子，另一只手腾出来给李柏舟递杯子，十分吃力的样子。
李柏舟赶紧接了杯子过来：“这是……给啸行的？怎么搬这么多东西？”
“都是李总让准备的。”小王一笑，指了指身后，李柏舟这才看到司机队的司机几乎全都来了，还人手一个大箱子。
小王又示意李柏舟手里的保温杯：“这个是给您的。”
李柏舟狐疑地打开杯子，发现里面是多半杯小米粥，应该是小食堂做的，他吃得多了，竟然一眼就认出来。
“那你们这是……”李柏舟好奇地问。
“进了车间您就知道啦。”小王东西送到，脚步便慢了几步，退出了领导人员的行列。
领头的一行人眼见就快进入第一个车间了，李柏舟把杯子揣进外衣口袋，快步跟上其他人。
一进车间，厂里的工人们就自觉围上来站好。书记在最前面站定，发表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讲话，换来一片掌声。
该李啸行讲话的时候气氛肉眼可见地更热烈了一点，有几个工人主动喊了“李总好”，李啸行也点头致意，还随口开了其中一个工人的玩笑。
书记的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
“大家都辛苦了，是不是刚下夜班的也都还没走？”李啸行问道。
很多工人都应和了“不辛苦”。
“为了感谢各位坚守岗位——”李啸行笑着一招手，小王从侧面搬着箱子过来，翻开纸箱的盖子，里面全都是一次性饭盒。
“临时让食堂给大家煮了饺子，大家吃一点，一会儿中午的菜也会比平时好一些，今天的加班餐全部免费提供。”
李啸行这话一出，工人们简直喜形于色，纷纷欢呼起来。
李柏舟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一张张粘了尘灰汗水但都流露出鲜活表情的脸，不由轻轻笑了。
他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正好看到李啸行在回头看他。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示，李啸行就直接穿过好几个人走到他面前。
“怎么出这么多汗？”李啸行眉头皱起来，小声问他。
李柏舟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额头，发现指腹真的是湿的，可能刚才赶那几步路还是有点吃力，他现在都还有些喘。
不过……
“没事儿。”李柏舟笑了笑，“你这招挺不错的，煮了多少饺子？”
“其实没多少，”李啸行也笑，“一个盒子盛几个，就是意思一下。”
趁着周围工人都乱哄哄的在领饺子，李啸行踏前了半步，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刚才我跟书记打听纪委的事，书记说都是自家人，这几天一起吃个饭，说开了也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吃饭？”李柏舟眉心跳了跳，“他什么意思？”
李啸行垂目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李柏舟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面色忿然的书记和一干随从：“他这可不像是‘不算什么事儿’的样子。”
“我觉得不如就按他说的来，看看这事到底会有什么转机，总不能……”李啸行话还没说完，那边有人在叫他，要去下一个车间了。
“你还去吗？”李啸行走前问道，“拍照也拍完了，你去车间办公室歇一歇，等会儿转完了让小王叫你。”
李柏舟掂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要走完上万平米的整个厂区，恐怕还真坚持不下去。
他点点头，趁人员混杂，端着杯子溜达到车间门口的小办公室里坐下了。
所谓车间里的小办公室，是一种用彩钢板搭的简易房，里面没有暖气，不过有个取暖用的小太阳。李柏舟把椅子向暖源靠了靠，暖了暖手脚。
他前一夜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吃了点东西，困意上来，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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