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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有点晕，真不是啥大事。”李柏舟表示。
李啸行瞪眼：“还非得直接倒了才算大事吗？”
“好好的咒我干嘛……”李柏舟嘟囔了一句，抬手按了电梯四层。
“啧，怎么按四层？”李啸行按了一层，想把“4”取消掉。
“我去办公室拿个证件，一会儿挂号用。”李柏舟很是淡定地挡掉他的手，“你紧张什么。”
“能不紧张吗，你……”李啸行话说了一半，脑海中忽然纷乱闪过一些之前令他胆战心惊的画面，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很多事他不是没想过。
譬如给李柏舟在集团找一个无需费心费力的闲职，好好休养身体，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他只是……舍不得。
李柏舟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从四楼下了电梯，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下文件，又把钱包检查了一遍揣在身上。
柳叶刚出了门，远远便看到李柏舟从走廊那端走过来，步伐神态还算轻松，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步落后的李啸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神魔勿近的气质，仿佛整个走廊都蔓延出冷冽的冰霜。
虽然不知道舟总做了什么，但李总显然不吝将怒火发泄到无辜路人身上。
于是柳叶可怜巴巴地贴着墙边站了，不敢说话。
“什么事？”李柏舟注意到了她，停步问道。
“舟总，我这儿……”柳叶还在措辞，瞥见李啸行面上略过一丝不耐烦，赶紧加快了语速，“这个单据是宣姐的那个……生育险报销手续，需要您签个字。”
她说话间看到李柏舟闭了闭眼睛，脸色似乎不太好，又加了句：“您没事吧？”
李柏舟微微皱着眉，只说了两个字：“拿来。”
“啊？……哦。”
柳叶双手递上单子，李柏舟接过来，又皱着眉从她手里抽出笔，低头刷刷签了字。
“我去趟医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李柏舟把单子和笔一块儿塞回来，转身扬长而去。
李啸行什么都没说，皮鞋一步步在地板上敲出莫挨老子的讯号。
……这是怎么了？柳叶原地目送了半天，半点头脑都没摸到。
李柏舟进了医院就去挂号大厅研究该挂哪个科，被李啸行没好气地直接拽进急诊。
医生听完他的病史也不敢怠慢，安排着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俩人捏着一堆单子坐在急诊室门口等检查结果。
李啸行从自动售货机买了瓶水递给李柏舟：“那个……张宣那孩子……”
“嗯，”李柏舟沉吟了一下，“她的报销和经济慰问金都是按制度来的，没有特殊照顾。”
“不是，”李啸行见他没喝，又拿过来拧开瓶盖重新递过去，“我是听说她家人好像……挺有意见的？”
李柏舟笑了：“你从哪听说？”
他后来没再见过张宣的妈妈，报销的资料是张宣的丈夫送过来的。她丈夫的工作跟博信公司多少有些往来，客客气气地换了名片便走了。
李啸行的“听说”，想必是从柳叶嘴里问出来的。
“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这你还跟我计较呢？”李啸行也笑，“这种事有时候难免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李柏舟沉沉地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她也确实是忙，这种事情，说不好的……”
他明白李啸行是想劝解他，但他说的也是实话。
致人受伤的工伤事故他们处理得多了，已经有了心理上的经验，一般不会太钻牛角尖，但这种事到底还是更沉重些。
“算了，别想了，”李啸行说，“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伤身体。”
他没等李柏舟反驳，起身去自助机上扫检查结果单。
最后医生的诊断和李柏舟猜得差不多，情况不是太严重。这次头晕头痛和疲乏，主要是因为最近工作忙，总保持固定姿势，对颈椎产生了压迫。
医生问了他常吃的消炎药，表示没必要换，再吃一段时间就行，最近最好卧床休息，定期做做理疗。
“我就说没什么事，都怪你的枕头太硬，睡得不舒服而已。”李柏舟回头就跟李啸行开起玩笑。
李啸行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你少来，让你多休息多休息，就是不听。”
出了诊室李啸行去药房取药，李柏舟站在大门口等，忽然接到柳叶的电话。
他感觉有点诧异。
虽然之前告诉柳叶有事就打电话的是自己，但他也不觉得柳叶会为什么不太紧要的事情打扰他。
“喂，小柳？”
“舟总，您……您没事吧？”柳叶先问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柏舟直接问。
柳叶顿了顿才答道：“刚才老李总在办公室忽然不舒服，叫了救护车，人刚刚拉走，不知道……”
“不舒服？”李柏舟心里一沉，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抖，“怎么会突然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在现场，听技术部的同事说，是忽然感觉憋气，意识不清，具体的我也说不好……舟总，您在一院吗？跟车的是小江。”
李柏舟深深吸了口气：“好我知道了，我来处理。”
他抬头看到李啸行回来，一边拨通小江的电话，一边示意要回急诊楼。
李啸行不明所以，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看到李柏舟一手压着胸口弯下腰去。
他急忙抢上去扶住人，看到李柏舟蹙着眉，脸上血色尽失，却还在坚持跟手机里的人通话。
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柏舟垂下握着手机的手，把这只手也叠在心口，辛苦地呼吸了几下。
大厅里有护士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过来问需不需要急诊推车。
李柏舟似乎好了一点，稍稍直起身摆手：“不用，没事。”
他额角出了一层薄汗，但脸色已经回复了些许。
“哪里不舒服，心脏疼？”李啸行担心地问。
“嗯，”李柏舟清了清嗓子，“走，我们先过去。”
“去哪？我先扶你休息一下……”
“老李总，”李柏舟打断了李啸行的话，“老李总被急救车送过来了，就在急诊那边，我们快去。”
李啸行更焦急了：“可是你……”
“我真没事儿，心肌炎后遗症，情绪波动或者运动过猛就会心脏疼……”李柏舟正解释着，忽然又闭了眼压住心口俯下身去。
李啸行心一横，也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架起人往急诊走。
等他们到了急诊门口，李柏舟好像还真的缓了过来，头上的汗一抹，整个人没事人一样，去分诊台问送诊信息。
“噢，你说的这个病人现在在EICU，那边。”护士指了一下，两人一过去就看到技术部的小江坐在门口。
“怎么样？”李啸行率先问道。
“李总，舟总，”小江站起身，“刚才救护车上做了个小抢救，怀疑是脑出血，医生说要看片子才能确定怎么治疗。”
“脑出血？”李柏舟不由退了一步，被李啸行牢牢撑住了。
“你先坐一下。”李啸行扶着他坐在椅子上，“小舟，你别急，没事的。”
“没事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多年，老李总在公司管理和业务发展方面，算是博信的一根定海神针。
——在私人感情方面，也是李啸行和李柏舟的家人和长辈。
从当初他们俩进厂，就经常出入老李总家，一起吃饭、聊天、借宿……
后来他们一步步成长起来，每每在管理上遇到难题或是分歧，也会像找家长评理的小孩子一样，去找老李总商议。
李啸行总是开玩笑说，老李总太偏向李柏舟。
可他心里明白，老李总算是他见过的，这世间最公正无私的人，又可贵在愿意学习新事物，愿意听取年轻人的意见。
这些都是值得他们一辈子效仿的。
上次李柏舟心肌炎住院后，老李总曾来找李啸行谈过一次。
他说，他想引退了。
李啸行当时不太理解，劝了半天，说李柏舟还在病床上，怎么也等他好了再说。
老李总一向心疼李柏舟，便答应了。
他一直想着叫上李柏舟去跟老人家好好谈一次，谁想年后公司的事情一件挨着一件，实在没腾出机会。
现在回想，可能当时老李总已经隐约觉得身体吃不消，却没明说出来。
是他欠考虑了。
“啸行，你和小舟的事情，我虽然没什么立场说话，但你们年龄也不小了，有些事要珍惜的……”老李总那天欲言又止了很多次。
那段时间李啸行正为书记的事情犯愁，有些话便没有太多地去思考。
如今坐在监护室门口，李啸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李柏舟车祸重伤躺在病床上，他对老李总——当时还是李主任——说的一番话。
那会儿李柏舟退意已决，老李总也不想过多干涉。李啸行心灰意冷，便说自己也不想干了，如果李柏舟走了，他也要辞职。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不过……我觉得没有他，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
当时，老李总对他说了什么呢？
老李总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好了，我知道了，我去帮你劝劝小舟。”
他没想到老李总会改变主意，一时又惊又喜地抬头看去。
老李总的眼睛里有些那时的他还不懂的东西，似乎交杂了怜悯，痛惜以及隐约的希冀：“啸行，有些东西要学会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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