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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你？”李柏舟吓了一跳，“大早起的站这儿干嘛？”
“小舟，”李啸行目光灼灼，“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李柏舟皱起眉。
休息了一晚，他身体还是不太舒服，不过比昨天好过许多。早上吃了点东西，算是勉强提起了上班的精力。
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按李柏舟的步速，正好可以提前五分钟到达办公室。
想到这里，李柏舟往外走了一步，从身后带上了门：“边走边谈？”
“那……到办公室再谈吧。”李啸行妥协说。
这个点儿了，厂区里到处都是飞奔着以避免迟到的员工，两人虽一路并肩走着，倒确实不太方便说话。
刚上了楼，他们就远远看到柳叶站在李柏舟办公室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堆文件。
“舟总！”柳叶看到李柏舟如见救星，“还有半个小时就开会了，这些您看一下吧！”
李柏舟这才想起，昨天答应她要预审一遍上会的文件，后来事情太多就给忘了。
“那我……”他回身对李啸行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得先去忙了。
“……你去吧，”李啸行只能应许，“一会儿中午吃饭叫你啊。”
李柏舟点点头，又说了句：“你没事的话，去休息会儿吧。”
他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李啸行眼下青黑，脸色有些憔悴，大概一夜都没怎么睡。
李啸行听他这样说，脸上挂了个笑容：“嗯。”
李柏舟在进门前回头看了眼李啸行的背影，想起刚才李啸行说要谈谈的那个神情，心里不知怎的，一半好笑，还有一半紧张。
也不知道这家伙想了一晚上，究竟是想出了什么事要谈。
柳叶的文件李柏舟匆匆看完，改了几个点，惊险地赶上了上午的行政人力系统专题会议。
会议结束后，李柏舟回到办公室，发现负责保险业务的小胡正在房间里等他。
“什么事，办手续需要签字？”李柏舟随手将笔记本放在桌边，在桌前坐下，抽出签字用的笔来。
“舟总，”小胡却没有递上任何文件给他签，“我想跟您……申请辞职。”
“辞职？”李柏舟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李柏舟又多了几分担心：“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是，”小胡立刻说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的私事我当然不过问，”李柏舟有些心急，嗓子干涩，掩唇咳嗽了几声，“但是我们才刚进行了竞聘上岗，你的发言我听过了，你对这个岗位并非是没有热情的。”
小胡又是半天没答言。
“小胡，你不用这么严阵以待，这么久了，我们是上下级，也是朋友，对不对？”李柏舟放缓了口气，试图动之以情，“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只管说。”
其实小胡这个岗位，单位里觊觎的人不少。
她是社保专员，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市里的社保中心跑业务，时间安排上比较自由，受到的管束也少。
而她能够担任这个岗位，最开始是因为她有那么一点……关系。
她是博信当年那位胡厂长的女儿。
胡厂长风风光光地退休很多年了，退休前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女儿的工作安排好。
这种事在那些年的国企里是很常见的，可以说无可厚非。
后来公司的岗位聘任由固定制改为每年竞聘，这小姑娘业务倒也拿得下来，加上大家多少卖她爸爸几分薄面，一直稳定地这么干了过来。
“舟总，”她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语速也加快了，“我实话跟您说吧，我家想送我去国外读几年书，如果混得下去，就去外面定居了。”
“这事儿……还希望您保个密。”
李柏舟倒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愣了半天，才想起笑着恭喜她：“是好事啊，那我支持。你开始准备交接手续吧……什么时候走？”
“希望尽快吧。”小胡递上一直握在手中的辞职申请书。
握了太久，纸张都潮湿卷曲了起来。李柏舟慢慢抚平了纸页，在申请书附上的表格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眼看快到中午，李柏舟想着要不要早点叫李啸行吃饭，却等来了李啸行的一通电话。
说是被总公司抽调，要作为集团内部调查巡视组成员，立刻飞去Y市开会，之后还要参加轮检。
“巡视组？”李柏舟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一次，“这……有点突然啊。”
“是啊，”李啸行语气很是低落，“估计不是什么好差事，谁知道在这儿藏什么鬼主意呢。”
“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李柏舟嘱咐道，“你注意别乱说话，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知道，”李啸行有些烦躁地接话，“最近公司事情也多，那个钢结构现在赶工赶得急，别再出什么岔子……”
李柏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宽慰他说：“放心吧，我会盯着的。”
“……小舟，”李啸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变了语气，“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等等我，可以吗？”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
李柏舟浅浅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几天、几个月，或者一年半载，大概也没什么关系吧。
何况，不管等来的是什么，应该也无法左右故事的结局。
“嗯。”他回答道。
李啸行沉默了片刻，又忽然说：“本来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李柏舟问出了口，才想起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这么多年的习惯，他们会在彼此生日的时候送个礼物，一起象征性地庆祝一下。
“什么时候了……”李柏舟笑了一声，“还想着这个。”
李啸行在电话那端发出一声气声，想必也是笑了：“生日怎么能不过呢，等回去了再补给你吧。”
李啸行一走，钢结构这边的大部分工作都落在李柏舟肩上。
他每天一身尘灰地从工地上下来，还要收拾停当西装革履地去政府部门跑老李总留下的补贴项目，忙得分身乏术。
工作强度这么大，李柏舟毫不意外地又感冒了，这几天咳嗽得厉害，身上的旧伤也疼，还时不时有些低烧。
好在钢结构的主体月底前可以完工，年前可以保证交货；几个补贴项目有老李总的扎实铺垫，进行得还算顺利。
一场初雪降下，天气转眼就入冬了。
李柏舟从政务大厅回来，先去车间看了眼各个项目的进度。
有台设备需要的零部件有缺失，李柏舟帮着协调了一下物管部门，耽搁了一阵子，出来时天都黑透了。
天幕上零星地飘着雪花，星星点点地隐没在大地之中。
李柏舟看了眼备忘录，想着午夜还得到办公室替总经理报个值班，今晚看来又没得睡了。
李啸行不在时，轮到值班一向都是李柏舟代值的。
他走到办公楼下时不小心呛了口凉气，扶着门口的柱子弯腰咳了半天，把自己咳得喘不过气，胸口翻腾不住干呕，半晌也没缓过来。
当晚的行政值班员李磊来接夜班，正好碰上，过来扶了他一把。
李柏舟赶紧摆摆手，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勉强出了声：“没事。”
他低头吞咽了几下，总算把那股要命的咳意压了下去，让眼前恢复了些许清明。
“有点感冒了。”他哑着嗓子说。
大概是强压了咳嗽的后果，他感觉胸口逐渐地憋闷起来，不过几秒钟便到了隐隐作痛的地步，令他再一次弯了腰，忍不住用手掌压了压肋骨中间的位置。
“嘶……”压下去时疼痛突然变得更尖锐起来，饶是李柏舟这样能忍，也不小心出了声。
“您这要不要紧啊？”幸好门厅里灯光暗，李磊看不清他的脸色和表情，“我送您去医院？”
李柏舟摇摇头：“不用，可能岔气了，我去楼上休息室歇一会儿。”
他脚下有点软，但还勉强撑得住。
李磊不太放心地送他上了电梯，在电梯关闭之前顺着门缝送进来一句：“有事儿您叫我啊。”
李啸行果然没看错人。李柏舟靠在一边，捂着心口抹了把汗心想，这孩子是真的不错。
电梯到了，他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一步步走过无人的走廊，开了五层总经理休息室的门。
这里很久没人来过，空气有些发闷。李柏舟先开了窗户透气。
他有点站不住，在床边低头坐了片刻。
北风袭袭，有点点雪花带着寒意从窗口飘进来。李柏舟起身走到柜子前面，从里面拿出叠放好的枕头被子。
冬日天干，这被子放了这么久，摸上去还是干燥柔和的。
李柏舟蹲在地上，先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他很少这样放纵自己软弱。
可能是离别将至，心里断了后路，才愈发觉出几分不舍来。
他抱着被子起身时感到了一丝熟悉的眩晕，闭目靠在柜子边上缓了一下，隐约听到什么落地的声音。
再往床边走去时才发现，柜子里的被子后面原本压着什么东西，被他带了出来。
李柏舟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拾起来看了看。
是一个包装得很精当的礼品盒，还扎了烫金的丝带。
柜子里面靠着内壁的位置，还塞了个信封。
李柏舟重新调整了下呼吸，伸手抽了出来。
平安夜这晚，李啸行远在S省的一个偏远的地级市，刚完成了第一轮检查。
按照行程，晚上有场饭局。李啸行先吃过抗过敏药才赶到酒场，却得知要响应新号召，这次巡检全程禁酒。
李啸行有些意外，回想这一次的动员大会和巡检过程，方方面面都做得非常规范，细节工作很多，也着实有些辛苦。
如今免了应酬，大家几乎都是如释重负。
虽然是平安夜，但谁也没提过节的事，草草吃过便饭，就都回宾馆睡觉了。
李啸行有些睡不着，看看时间还不算晚，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李柏舟。
李柏舟没接。
李啸行等了一会儿，重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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