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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皮消瘦,眼角吊起,嘴角下撇生得一副刻薄相的中年男人,带着三两个人踏在人群让出的小道中,背着手走来。
叶夏夏见到来者嗤笑一声,“梅支书,欢迎欢迎啊!你是来听我讲古仔的吗?”
来的可真快啊,梅媚媚的靠山,叶夏夏朝他背后看了眼,眼神闪烁。
果然,若非有人通风报信,大队部里那些人,只怕还在被窝里睡得跟头猪似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她无视对方阴沉的脸,拿起桌上满是黑泥的抹布,在饭桌的凳子上擦了擦,留下黝黑的痕迹。
擦完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指向那凳子,“你来得可真凑巧,我这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了,还请快快坐下!”
“凑什么巧,你这没尊没卑的丫头片子!”梅支书双目都充满了不喜,“我要是不来,我们鹤山村的名声都要被你丢尽!赶紧散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叶家大队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晓得叫人通知他,让这该死的赔钱货唱了这么久的大戏。
这长得一脸别人欠他钱的中年,是鹤山村的大队支书,梅明理,他同时还是叶夏夏的大嫂梅春芳的亲堂哥,梅媚媚的隔房堂哥。
虽然他现在一副大义凛然、无比公正的模样,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来为梅媚媚撑腰的,不,确切的来讲,是为梅家的名声撑腰。
只是大队支书的职能比大队长还要高一层,算是整条村里最大的“官”,所以哪怕知道他嘴脸的丑恶,村里人都不敢揭穿他,生怕得罪了他。
叶夏夏歪嘴笑了笑,没管他,拿眼睛去盯他背后神色闪躲的大嫂梅春芳,“我就说怎么我们老叶家里少一个人,原来是少了你啊,大嫂!
你对我可真好啊!都顾不得看我的热闹,就急哄哄把梅支书请了来,想必是太喜欢我们老叶家了,恨不得一辈子不回来啊!”
站在叶夏夏身后的叶家人都怒了,十几双眼睛冒着火星,恶狠狠地瞪梅春芳,吃里扒外的不是个东西!
“小姑,瞧你说的,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梅支书是管事的,还是得让他知道吧。”
梅春芳被点个正着,心里特发虚,还有点委屈,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堂妹被泼脏水吧。
小姑也是的,性子太泼辣了,心眼比针都小,她都没事儿了,还非要抓着媚媚不放,做人就不能大度些吗?
叶夏夏刚想说话,就有一道影子从她身侧掠过去,抄起又黑又红又臭的手,“啪”一声把梅春芳整张脸都打歪了。
“别以为你长得丑,老娘就不敢骂你!你那黑心肠弯弯绕绕的,打量谁不知道似的!
我囡囡差点死了,你做大嫂的不关心就算了,还只顾着你梅家的人,特意找你的好堂兄来帮腔是了吧!
你要是不想当我老叶家的儿媳妇,就给我滚,滚回你的老梅家去!”
叶老太整个身体都气得颤颤悠悠的,黑着脸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梅春芳。
“娘,你怎么能打我?”梅春芳满目不可置信,明明就是小姑得理不饶人,娘的心怎么就这么偏,为了这点小事要赶她回娘家。
“呵,对我就打了你怎么着?我还能再打一遍呢!”叶老太压着她,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一声,梅春芳两边脸颊各一个手掌印,别说,还打得相当对称。
梅支书看着这一幕,快气疯了,可人还站在原地,“徐艳梅,你把我当死人吗?!当着我的面打春芳,是不是找死啊!”
别人怕他,叶老太却不怕,大队支书怎么了,还能只手遮天吗?!
她老伴的堂侄叶逢春还是大队长呢,他梅支书要敢公报私仇,她就让逢春去公社里告他的状,把他这“官”撸下来!
“咔吐!”一口浓痰直接喷在梅支书脸上,“梅明理,这么不要脸,这么没心没肺,你的体重怎么还这么重!
我告诉你,梅春芳嫁进了我们老叶家,就是老叶家的人,还轮不到你老梅家来管!
我教训儿媳妇,打她两巴掌叫她明明理,那是我厚道,谁还不赞我一声好。
偏你眼瞎,觉得我磋磨她,有这本事,就把她领回家去啊,我保证不再教她!”
竖的怕横的,横的怕躺的,躺的最怕那豁出去的,一贯爱脸面的梅支书,哪里是叶老太的对手。
“你……你……”梅支书抹掉脸上的痰,气得说不出话,只是睁着眼瞪人。
叶老太才不管他会不会被气死,转头盯着梅春芳,“老大媳妇,我今儿在这问你,你是要呆在老叶家,还是回你娘家去?
要呆着就安分守己,日后闭着嘴做人。要回去就收拾你的东西滚,回头我让红军和你去开离婚证明!”
叶老太气得心酸又牙痒,老大媳妇勤劳能干,当初看着是个好的,她才娶进来当媳妇的。
谁知道竟是个偏心眼的,三个儿女都吃不饱,还非得拿着老叶家的东西,使劲补贴她娘家,她娘家顿顿有蛋有菜,偶尔还有肉吃,用她上赶着去贴吗?!
而且但凡老叶家和老梅家有纠纷,无论对错,她都只帮梅家人,不管叶家人死活。
他们是上辈子欠了她家吗,为啥会娶进来这样的女人!
梅春芳捂着脸,整个人都傻了,她只是把堂哥叫来了而已,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求助的眼神扫向叶红军和三个儿女,“孩子他爹,继军、梅英、继东,快帮帮我啊,我是真的没有恶意的。”
叶红军望着她沉默不语,眼底都是失望,她一直都是这样,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年继军病得几乎没了气,她跟他说家里没有钱,是爹娘并他的兄弟姐妹,掏空了家底给继军治的病。
他那时傻,真以为自家穷得治病钱都出不起了,谁知道第二日就撞见她偷偷塞了五十块给她娘。
被他抓个正着时,她也是这幅无辜的模样,觉得他不应该怪她,应该理解她的难处。
那也是她的儿子啊,当娘的怎么能如此心狠,干这样的事。
大房的三个儿女没感到失望,反而是有点兴奋,围着叶老太问:“阿奶,你终于要把梅春芳赶出去了吗?”
自懂事起,他们就没管梅春芳叫过一声娘,都是直呼名字的。
“继军?梅英?继东?你们都想赶我走吗?”梅春芳双眼发直,这还是她的儿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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