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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又背着手对萝卜吆来喝去的时候,萝卜爆发了。
“萝卜,这垃圾怎么还没倒,你他娘的留着下午当饭吃呐。”大师傅的吼声又响起。
萝卜正在洗菜,以往的他肯定会立马放下菜盆过去倒垃圾,但是今天他依旧洗着菜,没有理会大师傅的话。
大师傅等了半天,厨房里一个理他的人都没有。
他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骂骂咧咧的朝萝卜走去:“你他妈的聋了是吧,你那耳朵要是坏了我给你好好治治。”
他说着伸出手又要拧萝卜的耳朵,然而萝卜一偏头,闪开了。
大师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孩。
来这里工作两年了,他从来没有一次忤逆过自己,对自己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
这份毕恭毕敬也让大师傅越来越飘飘然,认为这个小子就是天生的软骨头,因此对他从来没有客气过。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小子竟然有一天敢跟他反着来。
他更加粗暴地伸出手,势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然而又被萝卜躲过去了。
这下他是真的怒了:“妈的,狗崽子你长能耐了是吧。”他狠狠将萝卜面前的菜盆打翻在地,铁盆接触地面发出“当啷—”的突兀声响,回音荡漾在整个后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萝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大师傅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发出这句话,眼神恶狠狠的瞪着萝卜。
仿佛对面不是他的小员工,而是他的仇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看来今天萝卜又要遭罪了。
有好心的大姐出声想打圆场,然而刚发出一个“害—”字,就被大师傅暴怒的制止了:“你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了。
萝卜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着的表情,确切的说,是毫无表情。
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大师傅,大师傅被他一直看着,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对面的男孩是要和他硬刚。看着他瘦弱的小身板,大师傅觉得他的勇气就是一场笑话。
然而他的眼神又实在阴冷,大师傅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恐惧的感觉。
他甚至产生了就这样结束这场闹剧,放过他这一次的念头。
然而后厨的人都在看着,放过他这一次,自己在后厨恐怕就再也没办法立威了。
他冲着萝卜大声吼道:“你看着我干嘛,我长得像你爹啊。”
萝卜再也忍不住了,他没有爹,后厨的人是都知道的。大师傅却故意说这样的话,任谁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
他猛地出拳砸向大师傅那张油腻的脸,大师傅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在得意的看向四周,仿佛是在向大家炫耀自己的幽默感。
因此被一拳击打在脸上的时候,猛然而至的疼痛感让他愣在了原地。
周围发出了一阵惊呼声,人们惊讶地看着以前逆来顺受的小萝卜,爆发了。
萝卜没有给他反应的空间,拳头像雨点一样密集地砸在大师傅的脸上。
他这两年每天都搬重物,因此虽然人看起来瘦小,拳头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大师傅只感觉一阵眼冒金星,他本能地向萝卜进行着反击。
大师傅的手常年颠勺,那力气自然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若是萝卜那小身板被这一拳击中,至少被打成内伤。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大师傅的拳头。
萝卜自然也看到了,他灵活地一闪身,大师傅扑了个空。
大师傅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因为扑了空,由于惯性他整个身体直直的朝地上摔去。
然而他倒下的时候,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了萝卜的胳膊。萝卜被一股大力带地直接摔在了地上。
大师傅钳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阴恻恻的盯着他:“我看你这次往哪里躲。”说着伸出另一只拳头朝萝卜身上招呼。
萝卜的胳膊被紧紧抓着,想躲也躲不了。
眼看那带着恨意的拳头就要落在萝卜身上,这时后厨负责切菜的顺子挥舞着擀面杖冲了过来。
嘴里大喊着:“萝卜你这个狗崽子,你竟然敢打大师傅,大师傅我来帮你。”
他说着挥舞着擀面杖就砸了下来,然而他的动作慢了一拍,还递给了萝卜一个眼神。
萝卜会意,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擀面杖直直砸在了大师傅的胳膊上。
大师傅“嗷”的一声松开了手,萝卜顺势跳到了一边。
顺子仿佛没有意料到这个变故,忙丢了擀面杖去扶大师傅:“师傅,我的师傅哎,您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众人见状也赶忙围了过来,将大师傅扶到凳子上。
有人故意指责着顺子:“顺子,知道你心疼大师傅,你看你这越急越出错吧。看把你着急的,这一头的汗。”
大师傅本想骂他,见人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人家毕竟是帮自己来的。
他用手指着萝卜暴喊道:“你给我滚。”又对周围的人喊道:“以后后厨不允许他进来,他要是进来就给我打出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崽子离了后厨还能不能活下去,最好饿死在街头。这就是忤逆他的下场。
萝卜偏过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牛锤子,你给我记住,下一次再来,就是你求爷进来的时候。”
牛锤子是大师傅的名字,因为他嫌这个名字土,一直不让别人叫这个名字,都是称呼他大师傅。
这小子竟然当众喊他牛锤子,大师傅顿时怒不可遏,又要冲过去教训他。却被人们按在了凳子上:“哎哎哎,大师傅不至于,您跟一小孩较什么劲呐。”
小萝卜看了一眼大家,而后朝他们一抱拳:“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萝卜今天跟大家告别,大家后会有期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工作两年的地方,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大家看着萝卜瘦弱的背影,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他们猛然间发现,萝卜已经从刚来时的小屁孩,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离别的伤感萦绕着每个人,有些眼窝浅的阿姨,已经含上了泪。
大师傅也愣愣地看着萝卜离开的背影,他没想到这个男孩竟然真的有骨气离开。
一种挫败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他朝周围的人怒吼道:“看看看,看什么看,活都不用干了吗?”
人们都四散开去干活了。
......
萝卜走出后厨,第一次认真的抬头感受化工厂寂静的午后。
炽热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好像重获了新生。
这两年他整日在后厨忙碌,天不亮起来干活了,直干到夜幕低垂才回宿舍倒头就睡。从来没有过这样安静的时刻让他好好感受生活。
他最后看了一眼进入后厨的那扇挂着油污的小门,而后转身大步向着阳光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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