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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对这个说法产生了兴趣：“就因为他出身中医世家的缘故吗？”
“呵，什么中医世家，那都是为了取信病患而编出来的。”牟狄实话告诉洛雪，“齐楠没有受过任何专业培训，没有人知道他的一身本事从何而来。但是他能治好疑难绝症却是事实，包括之前治好陈孟的药物，大部分配方也是出自他手。”
洛雪有些困惑：“那他到底是神棍还是大夫？”
“有分别吗？”牟狄笑，“一个大夫实力强到能‘起死回生’的时候，跟神棍也没有分别了。”
洛雪若有所思：“就因为这样，你在完全不清楚他的治疗方案前提下，把林梓乔的生死交到了他的手上。”
“没错，我无条件相信他……”牟狄顿了一下，又道，“就好像坐在副驾驶位的人，要无条件相信车手一样。”
洛雪挑了挑眉，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就算告诉你这些，你还是有千百个理由责怪我。”牟狄握了握她的手，语气软下来，“可是，即使要杀要剐，也请等到天亮吧……好吗，鹿鹿？”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牟狄的眼睛里，头一次出现了近乎哀求的神色——在这场关乎林梓乔生死的赌局里，他在哀求她的无条件信任。
洛雪有些动容，不由叹了口气：“我怎么会对你要杀要剐呢，我原就该感激你才对。”
“咦？”牟狄不解地看着她。
“虽然林家更愿意保守治疗，我的想法却并不相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心里都倾向冒这个险的。”洛雪告诉他，“只是如果让我来做治疗梓乔的决断，老实说，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但你承担了，你堵上自己的前途声誉挡在我跟前，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又怎么不感动感激呢……”
牟狄微微笑起来，他就知道，他家鹿鹿一定会理解他。
“可是你知道吗，除了感动之余，我还是有些生气的。”洛雪突然道。
牟狄笑容定在嘴角——她生气，是因为对方是林梓乔，所以动摇了么？
“这本来该是林家人和命运的对赌，现在却变成了你和天意的对赌。”洛雪满眼忧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赌输了，梓乔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赔给伤心欲绝的林家二老？”
牟狄目光一暗，沉声道：“你放心，若林梓乔不能救活，我自然把命赔给他。反正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他们怪不到你。”
“牟狄！”洛雪严肃坐直身子，“到今时今日，你还觉得你的任何言行举止，我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梓乔遭遇这样的不幸我已经身心俱疲，我其实并不想让你也被牵连进来你到底明不明白？”
“老实说，我不是很明白。”牟狄直视洛雪的眼睛，“你现在生气，到底是担心林梓乔，还是担心我？我真的不明白。”
“你居然跟我说你不明白？不明白？”洛雪又急又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谁也没担心，只是在担心我自己行了吧！”
“哈？”牟狄更加困惑。
“梓乔出事，我会愧疚悲伤，可是你出事，我会死，我一定会死！我很怕死，你现在明白了吗？”
洛雪冲牟狄吼出这句的时候，连眼眶都气红了。
牟狄被吓唬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立马坐起来，因为有些受宠若惊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任何情话在这时候都突然变得很多余，牟狄哈哈大笑，一个熊抱搂紧了洛雪。
“你放开我，糊涂鬼！”洛雪挣扎，“我也不求你明白了，你既然要把命赔出去，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免得整日提心吊胆。”
“鹿鹿我错了，我的确是天下第一糊涂蛋。”牟狄一边告着饶一边抱着洛雪不肯松手。
“你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见洛雪渐渐停止了挣扎，他头埋在她耳边，安抚拍着她的背，“齐楠一定可以治好林梓乔，我不用赔命，你也不会悲伤，我们一定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洛雪闷闷泼了他一瓢冷水，“没有任何大夫可以保证一定治好病患。”
牟狄正要再开口，却又听见她道，“——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赌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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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赢了固然是好，就算输了……”洛雪深吸一口气，“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
牟狄想不到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女人的话有想哭的冲动。
他更加搂紧怀里的洛雪，仿若呵护珍宝。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被各种妥协的念头压抑得快喘不过气了。
自从动了要和这个女人一生一世的妄念，做惯了人生赢家的牟狄不知何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那个自信的人，但是每晚都会梦到洛雪离开、星河被拆分瓦解、自己在乎的一切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滑落……
他其实并没有被无条件爱着的经验。
从小到大，所有外界给予的赞誉和期待都是建筑在某些条件上，因为他很优秀，因为他常胜不输，因为他创立了互联网娱乐帝国。
他仿佛天生就是要来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
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豢养在内心深处那个敏感孩童的需求，有时候他会用些无伤大雅幼稚的行为去试探这个世界，但是所有人都更喜欢那个强大的自己。
渐渐的，他也更习惯用这样的模式和人世联结。即使是面对自己亲近喜爱的人，他也要永远扮演解决问题的角色。他不能成为loser成为索求者成为无用者，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和他一起呆在深渊。
米兰的秋夜有些凉，洛雪回抱牟狄，交换着彼此身上的温暖。
就这样吧，牟狄想，至少第一次有人向他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她说无论输赢，都会无条件的同他站在一起。
可他怎么会真的忍心让她陪自己输呢。
所以就这样吧，让他贪恋这一夜幸福的梦幻，哪怕天亮之后便如露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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