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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北一点也没感觉到热，因为她的身体正被冰凉的池水包裹着，现在还在不断往下沉。
看着头顶的亮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陌生的画面。
她看到她和城里新下来的知青——陈世峰结婚了。
接着画面一闪，她又看到陈世峰回城后，为了高升娶了县长的女儿，还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毅然决然把乡下来的她，像只狗一样赶出他的小洋房。
小洋房里灯光融融，欢声笑语。而她的面前只有一扇冰冰冷冷的，黑沉沉的，像是取笑她愚蠢的大铁门。
她身上浇着的雨水是冷彻骨的。这让本就体弱多病的她，底子耗损更加严重。
最后，她还是没有走回李家村，她在回乡的路上病死了。
她以为她会曝尸荒野，不想有一天来了一个她最讨厌的男人——沈周明。
她以为他会讥笑她，会很高兴看到她落得无人收尸，客死异乡的下场，毕竟她也算是他的仇人。
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人很迷惑，也很是震惊。
他脸上不但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行动上也没有踩上两脚，或是吐上几口吐沫，以发泄心中的仇恨。
相反，他颤颤地伸出手，如珍如宝地抱起她那阵阵恶臭的尸首。
他那面容苍白，还有眼里的空洞，像是失去了最爱的人。
“如果有下辈子，你记得该选谁！”他贴着的她耳朵，忽地狠声道。
沈周明那话什么意思？
他不是该恨她吗？
……
李小北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眼缝快要缩没时，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他像携着光的神明，朝她伸出救赎的大手。只可惜，她无力去抓。
“小北，醒醒。”
“小北你别吓我啊。”
李小北透过浓密的睫毛，视线模糊地看着上方的两个人影。
刚才的说话声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李雪梅，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男的那个，嗓音低沉透着浓郁的焦急，好像是沈周明的。
怎么可能是他？
他不是被关在看守所里吗？
李小北手指动了动，很想抓住男人，哪怕是他的一片衣服也好。
她要看清这个救她的男人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周队长正找你呢。”
李小北就是化成灰也认得这个声音。
或许是落水时看到的那些画面过于真实，她现在听到陈世峰的声音，都恨得牙痒痒。
陈世峰像是看穿男人的担心，便说：“放心，小北这有我和雪梅呢，我们会亲自送回她回去，你就赶紧去找周队长吧。”
“嗯。”
男人深深地看了眼李小北，就踩着嗒嗒的脚步声离开。
唉，等等。
李小北努力撑大眼缝，视野终于聚焦。
只是她看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陈世峰那张斯文的脸。
陈世峰是十几天前才从城里下来李家村的知青。李家村分两个生产队，他和她一家是同一小队，都是生产一队的人。
此时的他，皮肤还算白嫩，还没晒得跟前一批知青一样黝黑的颜色。
因此，在黑黢黢的一片里，出现个长相俊美，谈吐有文化的，自然赢得村里不少姑娘们芳心暗许。
“小北，你醒了？”
陈世峰和李雪梅凑了过来，两人眼里都是关切。
李小北坐起身，视线扫过李雪梅，最后落在浑身湿漉漉的陈世峰身上。她脑海里霎时又浮现出陈世峰抱着新欢，抛弃她的画面。
这些画面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不停地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的脑袋一阵阵发胀。
看到李小北痛苦地抱着头，陈世峰忙着急地问：“小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伤着头了？”
李小北红着眼睛抬起头，盯着陈世峰好半晌，才开口问道：“是你救的我？”
这时的她，和陈世峰还没任何关系。
但如果按照她看到的画面发展，陈世峰就会回答是他救的她，李雪梅也没有否认。然后，在她心怀感激的情况下，陈世峰又不忘打铁趁热，对她开展甜言蜜语。
最后，她彻底沦陷在他处心积虑地编织的情网里。哪怕，她的家人反对，她还是不顾一切要嫁给他。
“嗯，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一模一样的回答。
李小北没有立即揭穿他的谎话，她看向李雪梅，像是等她的答案。
李雪梅被她的眼神盯得挪不开，她心虚地说：“小北对不起，都怪我只顾着割猪草，才不小心害得你掉下水。幸好，有世峰哥帮忙。不然……”
李雪梅眼眶红红，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往外蹦。
李小北没有像以前一样，伸手替她擦眼泪。
她看着这些眼泪，怎么像是看到一只大鳄鱼在对着她哭。她心里失望，又烦透顶。
她也知道陈世峰为什么说谎。
因为她爹是小队长。陈世峰受够了每天面朝土背朝天，日复一日的生活。他想凭借救命之恩，让李小北的父亲对他照顾些，让他少干些日晒雨淋的粗重活。
所以，哪怕现在让他脱光屁股伺候她，他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下。
陈世峰见李小北沉默不语，以及她眼底快速划过的厌恶，他心下不由得一惊。
难道她知道他在说谎？
还是说她知道了他故意让李雪梅把她推下水的事？
不，不可能。
如果她知道了，她还会这么平静吗？
陈世峰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
李小北也不敢全相信她看到的画面，因为她一家的结局太过惨烈。
那不单是她惨死，还有她的爹娘，和两个哥哥也是死的死，残的残。
或许陈世峰的回答只是个巧合。
李小北想起其中一个画面，也就是沈周明他娘会在今夜跟着一个外乡男人跑了。
李小北想想，就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甚至很滑稽的事。
沈周明他娘早早就守了寡，这些年来，也有不少的人向他娘求婚，但都被他娘一一拒绝了。
他娘还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嫁。
为此，村里的叔伯兄弟们，婶婶婆婆们，都对她深深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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