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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破旧的大门被用力敲响。
敲门声惊醒了坐在炕上的七夕。
听到外屋奶奶出门去,七夕也不打算出去了。
她顺手捞起手边的镜子,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五寸见方红漆木框镶边的镜子轻微的晃动着,但不影响她看清楚镜子里的人是她四十多年前的模样。
饱经风霜的她,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七零年代。
青春正好,尚未定亲的年华!
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真的,这是真的!
院子里,夏家奶奶踮着小脚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门口的人,是隔壁陈老四的小姑陈大巧,早年嫁到镇上去了。
陈大巧忽然上门,夏家奶奶吃惊的很,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招呼。
“哎呦,这不是大巧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
“老嫂子,我今天来,是给你们家报喜来了!”陈大巧夸张的笑着说。
那副表情,让人难受。
七夕听到这个声音,如坠冰窖。
是她,是她来了!
陈大巧原来就是今天来的!
不行,她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不要再重复上一辈子的生活。
七夕跳下炕,着急的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跑到了院子里。
热辣辣的太阳将地面晒的滚烫!
七夕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冰冷而窒息的感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陈大巧就是她的梦魇,是她悲剧的开始。
夏家奶奶看到七夕跑出门,忙喊道:“你这孩子,见人咋不打招呼。”
说完这话,夏家奶奶忽然想到,七夕不认识陈大巧。
“哎呦,是我糊涂了。小七,这是你陈家四叔家的姑姑,你应该叫姑奶奶。”
七夕一双拳头攥的紧紧地,一声不吭的盯着陈大巧。
陈大巧看到七夕这样子,十分嫌弃。
这么大姑娘了,鞋都不穿就跑出来,埋汰不埋汰?
还有她这个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啥意思?
但陈大巧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将不悦压下去。
“老嫂子,不是我说,七夕这样可不行!嫁人了,婆家要嫌弃!”
夏家奶奶面上尴尬,七夕一直都是很乖巧的孩子,也不知道为啥忽然就这样了。
“大巧啊,你还没说今天过来啥事儿!”
夏家奶奶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遂问起陈大巧。
“大喜啊,镇上赵家的小儿子,今年十七,就比七夕大一岁……”
陈大巧巴拉巴拉的话传入七夕的耳朵里,像是惊动了七夕潜藏的梦魇一般。
八月初的天气,七夕就这样傻傻站着,感受不到一点热度。
前世,就是在这样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之下,夏家奶奶答应了亲事。
七夕年龄小,婚期定在两年后。
十六岁的少女,傻乎乎的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却不知道,那个在她眼中玉树临风的少年,根本看不上她这个乡下土妞。
结婚那年,恢复高考,七夕也参加了。
高考之后第三天,七夕带着在还算丰厚的嫁妆嫁到了赵家。
新婚燕尔,她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满心欢喜。
丈夫赵建设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两个人还是一所学校。
没等七夕的欢喜退散,录取通知书被赵家二百块钱卖给了镇上夏家。
夏家姑娘夏红梅顶替七夕读了大学。
更加狗血的是,负心汉和夏红梅在大学里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等他们大学毕业之后顺利结婚,没有领结婚证的七夕被撵出赵家。
夏红梅彻底的取代了七夕!
七夕自杀未遂,被人送回娘家,成为远近闻名的笑话!
这个笑话一蹶不振,潦草一生,六十几岁,油尽灯枯而亡。
前世的一切,像是电影一般,在七夕的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
上辈子的压抑和痛苦,将她整个人包裹,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赵家两个工人,条件真的好,钱和票用不完。”
陈大巧瞥了一眼一动不动杵在院子里的七夕,掩饰不住的嫌弃。
这姑娘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不知道赵家咋就看上了。
“可小七才十六岁。”夏家奶奶虽然意动,但还是没有答应,毕竟,家里的哥哥们亲事都没着落。
“对方是好说话的人家,知道七夕年龄小,这不就想着先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两年两个孩子长大了再成亲。”
夏家奶奶意动了。
能嫁到镇上去,还是工人家庭,可不是比在农村乡下地方刨食的人条件好得多?
夏家奶奶将目光在七夕的面上,这小孙女一看就是一脸福相,难怪能有镇上人家的小伙子看上。
上辈子,七夕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重新来过,七夕不要再重蹈覆辙。
一时激动,她猛得冲向陈大巧。
拉起陈大巧的胳膊,死命的要将她拖出去。
“你出去,出去!我不嫁,死都不嫁!”
也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太过深刻,七夕简直就是用尽全力歇斯底里的吼出这几个字!
这短短的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夏家奶奶,愣住了,孙女儿从来都是个柔和绵软的性格,今天这是怎么了?
“哎呦,小丫头这是害羞了!”
陈大巧倒是很会找理由,就算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
夏家奶奶也忙就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十几岁的小姑娘,咋能不害羞!”
“滚!你滚啊!”
一声吼,似乎要将心里的郁结之气全都吼出来。
随后,七夕蹲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夏家奶奶从来没见过孙女这样失控的时候。
陈大巧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这个死丫头,竟然让她滚!
她以为她愿意来这一趟?
要不是赵家许诺,只要这门亲事定下来,就能给她三斤挂面做谢礼,大热的天她才懒得来。
“老嫂子,你家孙女,家教不行啊!”
夏家奶奶听到陈大巧这句话,当场脸色就变了。
七夕今年十六岁了,要是被媒婆说出家教不行的话,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大巧啊,我家小七平日里都是挺乖的,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
夏家奶奶忙就解释,生怕这张媒婆嘴出门说出不中听的话,坏了七夕的名声。
夏家奶奶听着孙女哭的要断了气一样,也担心的很。
在她看来,不同意就不嫁,不用这样。
“小七,有话好好说!”
就算舍不得怪罪孙女,但夏家奶奶还是对七夕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陈大巧却决心晾着夏家,扭身就走,任凭夏家奶奶怎么追都没追上。
她追不上人回来的时候,七夕还蹲在地上哭。
小肩膀一抖一抖,看的夏家奶奶心疼的不得了。
六个孙子,只得了一个孙女,从小就千娇万宠的养着。
就算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但也没有委屈过七夕。
夏家奶奶轻轻拍着七夕的肩膀:“小七啊,别哭了,不想嫁咱就不嫁,奶也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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