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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三人围在桌边吃早饭。
“醒了。”
钱贵妍招呼她过来，许愿点头。
她也想睡懒觉来着，“楼下怎么了？”
许国强喝完粥，擦了嘴，拿起桌边擦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准备离开，“文具店隔壁装修。”
许愿想起来，街对面确实有间空置了大半年的门店。
许望不好好吃饭，拿着本小人书在看，钱贵妍在旁边批斗，许愿抿了下唇，提起包子也准备离开。
刚起身，钱贵妍喊她，“等等，你把这个送下去。”
许愿回头，钱贵妍往冰箱走，将切好的西瓜装在盘子里，端过来。
“现在还有西瓜啊？”
“你舅舅从德州寄回来的。”
许愿默了下，没说话，看着钱贵妍将盘子放到桌上，“你等会儿下楼带下去。”
“带下去？”
“哦。”钱贵妍抬眼，往阳台外指，“楼下搬来了个老外。”
“......”
老街上的楼房不高，一幢幢紧密排列，有的年久失修，有的添砖加瓦又上了漆，放眼望去，断层感很高。
十月末，路边的梧桐还枝叶茂盛。
许愿从楼栋口出来便看见左手边第三扇卷帘门向上敞开着，旁边还停着辆黑色奥迪跟蓝色搬家卡车。
工人穿着黄色的是制服，极力平稳地将笨重的家具从车上往地面挪，仍未阻止其发出哐哐当当的碰撞声。
清晨凉爽，微风徐徐将扬尘卷进许愿的鼻腔，她一呛，偏头咳了几声。
门口出来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女人，手里拎着瓶香槟，饮了一口。
许愿抬头便同她对视。
心头一晃。
竟从对方眼中感应出某种隐匿且熟悉的情绪。
而后来，那些她终其一生无法释怀的遗憾，便是以此刻为开端的。
返校那周，顾轻舟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听夏沫说，十一月中旬有物理竞赛，他可能在家里集中复习。
许愿觉得什么地方不合理，却又说不上来，只是看不见他的日子，心里总像有个解不开的结。
再见到他是周四下午的体育课。
许愿跟夏沫买了冰淇淋从商店出来，途经科技楼旁小道。
足球场栅栏外，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几个男生站在那底下抽烟，许愿看过去的时候，少年目光巧合地扫过来，下一秒，动作自然地将烟掐灭。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她隐约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心头颤了颤，出于某种别扭的心思，不敢看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而少年微微仰头，一手抄兜靠着栅栏，半眯着眼，从看见她的那一秒起便没曾挪开，大抵眼神太过赤裸，被身边的朋友嘲笑着调侃了几句，他也没生气，反倒好脾气地勾起唇角。
星星的事情，方煜坤没告诉夏沫，但情绪这玩意传递性太强，饶是她再大大咧咧，此刻也心领神会，肩膀撞肩膀地碰了许愿一下，“我最近有种强烈的预感，顾轻舟对你绝不简单，有没有觉得？”
“别瞎猜了。”许愿毫不犹豫地否认，垂着头，耳根红了一片，不受控地想起日料店里那张便利贴。
夏沫见她心不在焉，打起鬼主意，在两人准备和少年擦肩时，“啊”了一声，装不在意往许愿身上撞去。
这撞击力度还不小，来得猝不及防，许愿双腿一绊，惊呼卡在喉间，无可挽救地往旁边倒。
闷烘烘的热空气中，少年手臂干净清凉，她触碰到他的时间没有停留太久，肩膀被扶住，头顶传来少年被烟熏得微哑的嗓音，“小心点。”
温柔得要将人融化。
几个男生连连起哄，还有一旁掐着嗓子鬼叫的夏沫。
“噢哟——”
“噢哟！！！”
许愿慌乱地抬眸。
出乎意料，与她想象的表情不同。
少年笑意未消散，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眼底淡淡青黑，眼尾却呈舒展状，是明明很疲倦却看上去心情不错的矛盾感，“想什么呢？”
他模样好，笑起来更苏。
许愿方才接触到他的那片皮肤，后知后觉地滚烫起来，“我，我，你......”
“——想我？”顾轻舟这话接得过于流畅，且态度温和，听着极为正经。
问题是......
这根本不是正经话！！！
男生们嘻嘻哈哈。
而夏沫也因为方煜坤之前那些猜想，姨母笑地看好戏。
许愿体温骤升，皮肤肉眼可见地变了颜色，“没有！”
眼前女生原本瓷白的脸颊，泛上一层樱粉，小巧却挺拔的鼻尖上，细细的汗珠冒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细碎发光，表面的平静却被来回晃动的黑珍珠般的瞳孔轻易出卖。
顾轻舟自然舍不得为难她，他松开手，环在胸前，想看看她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不过，真他妈奇怪，光这么想想，心里都甜。
他舌头抵了下腮。
等等，这种心思会不会有点娘？
“......”
“——咳咳！”
他掩饰尴尬地清了下嗓子。
许愿看眼色，趁这短短的间隙，拽着夏沫仓皇而逃。
“——长得真不错，就是胆太小了。”
等她跑出好远，有人随口一说，说完又想起某件事，抬手搭在顾轻舟肩头，问他，“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喜欢还没在一起的女生吗，怎么样啦？”
顾轻舟目光落在少女纤瘦的，一点点模糊的后背，没有回答，只是淡笑一声，藏不住的好心情。
几个男生头一回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没忍住调侃，“卧槽，舟哥，你别一脸恋爱脑的样子行吗！”
顾轻舟：“......”
许愿心跳乱得不可收拾，坐到位置上，回想刚才的场景。
总觉得他神色中，藏着她未读懂的情绪。
那直勾勾的眼神，像在撩拨，像在审视，像在宣告主权，又像在问她，“许愿，你没什么要对我说？”
是错觉吧？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让她分外难熬。
读书的心思也没了，握着铅笔在试卷上一顿胡乱涂鸦，直到玻璃窗被敲响，她偏头，稍稍愣了下。
似乎，顾轻舟没来学校的那几天，她和秦羽也见得少。
“许愿，能出来下吗？”
女生脸上还是那副笑容，看久了，便也没了当初的惊艳，好看仍旧好看，只是不再生动。
两人走到回廊上，秦羽犹疑地开口，“周五那天晚上......是你吧？”
比起试探，许愿觉得她更像是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像她这种人居然能站在顾轻舟身边，让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少年，舍弃宝贵的休息时间，陪她逛街。
而在秦羽跟顾轻舟短暂的交往过程中，向来是她单方面主动，可她再怎么主动，讨好，换来的终究是顾轻舟的冷脸，敷衍，以及一句没时间。
那她许愿，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生，又凭什么得到这些？
她眼中情绪浓稠。
承认还是否认，许愿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给你。”
秦羽从口袋掏出一个紫色绸缎的小盒子，递给她。
许愿思绪一团乱麻，不明白她此刻的举动到底有何用意。
秦羽见她木讷未动，直接握着她的手，将盒子塞进她手心，“周五那天跟朋友逛街买的。”
许愿睫毛颤了颤。
眼前的女生一脸淡然，好像之前的话是随口一问，而她苦苦的挣扎的答案并不是那么重要。
某处被重重一击。
她暗自苦笑。
原来秦羽没把她放在眼里啊，误会她跟顾轻舟约会，也可以继续做朋友。
许愿挺拧巴的。
轻易逃过一劫，她反倒不乐意了。
恶劣的自卑心冒出来，在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是讨厌自己的。
“——干什么？”
凭空一道声音，低低沉沉，掺着些许烦躁，两女生皆是一顿。
下一秒。
许愿悬在空中的手掌一轻，手心空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盒纯牛奶。
牛奶是冰的，凉得她一激灵，盒子外面晶莹的水珠往下滑，将她整个手心都打湿。
“——秦羽。”
女生迟钝地抬头，“啊？”
男生高大，站姿松垮，刘海被风吹得微动，许愿逆光仰望他，看见金黄色的光圈在少年英挺的侧脸轮廓上弹跳。
心率顿时乱得一塌糊涂。
在那虚浮的光影里，他薄唇微启，“没意义的事情少做，我决定的事情，你觉得你能改？”
“......”
那句话，许愿听得懵懵懂懂，只记得顾轻舟将礼盒抛给秦羽，秦羽当时脸色都白了，什么也没说，眼泪就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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