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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还能见到柳焕颜——
脱下层层伪装,以自己本该最真实的面目去面对傅知远和柳鸢儿,如今要做这些,柳焕颜信手拈来,甚至都不必给自己任何的心理安慰。
傅孤寒本来怕她难过,怕她一旦接触到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人,就总是要陷入过往的悲痛回忆当中走不出来。
所以他一大早起来,就守在柳焕颜的院子外面,怕她有什么不好。
起初他是不同意柳焕颜的主意的。
她要以柳焕颜的身份去见傅知远和柳鸢儿,傅孤寒担心她之余,还有些私心。
他既然知道了傅知远的那些心思,要这样面对面坐在一块儿吃顿饭,他都是极其不情愿的。
奈何说不过柳焕颜,劝不住她,他只要让步妥协。
林昭从外头匆匆而来:“太子和柳氏已经在府门口下车,这会儿正入府中,底下的奴才会把人直接引入宴客厅去。”
傅孤寒说知道了,却并没有打算让人去催柳焕颜。
正说话的工夫,柳焕颜已经从院中缓步出来。
莲步轻移,端的是华贵无方,她腰间的禁步都未曾一动。
举手投足间,全都是高门贵女的规矩礼仪,再加上她那张明艳不俗的脸,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去。
柳焕颜今日一身颜色选的都艳,茜红色的上袄,琵琶袖口袖的是牡丹,一水儿的金丝银线勾勒出花样边缘,花蕊正中还辅以南海明珠做点缀。
下配一条绛紫马面裙,裙澜往下是八仙过海,绣工精致,衬得整条裙子甚是不凡。
她缓步,款款而来,每行走一步之间,鞋头稍稍露出个尖儿,正好叫人看见她鞋头缀着的那颗珍珠,与她袖口所坠相呼应着,熠熠生辉。
傅孤寒心下骄傲,这样的姑娘,是属于他的,叫他怎么不骄傲?
他提步迎上去,递过去一只手。
柳焕颜也不矫情,一抬手,接上去。
傅孤寒这才瞧见,她腕间一只红翡镯,那还是过年时候他从外头寻来,新得了送给她的。
红翡难得,这只红翡镯子质地绝佳,种水都好,又是贵妃美人条的样式,他当日第一眼看见,就觉得特别适合柳焕颜,除了柳焕颜,也没有人能配得上这只美人条子。
而且与它同一块儿料子产出来的,还有一支雀头簪,一对儿红翡耳坠子。
他也都一并买了回来。
柳焕颜本来就生的白,这料子是最纯粹的红,戴在她手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赛雪一样的白。
“我就说这镯子一定很衬你,平日里却不见你戴它,倒浪费了我特意买回来的一份儿心意。”
柳焕颜斜了眼风扫过去,颇为娇嗔的模样:“你这个人什么也不懂。我平日穿的都素净,一水儿的清雅颜色,这镯子的红那样纯粹,反而搭不上那些。我今儿穿了这件茜红色的袄,选了好半天的镯子,绿翡的自是不行,白玉的又没什么极喜欢的,突然想起这只,拿出来一比,竟出奇的和谐,这才戴了它,哪里有你说的这些。”
傅孤寒咦了声,别的都没太当回事儿,唯独听见其中一句,侧目看过去:“你不是有好多条羊脂白玉的镯?如今都不喜欢了吗?”
他话音落下,都还没等柳焕颜回他,便已经转过头去吩咐林昭:“下午你吩咐人出去一趟,去挑些好的羊脂白玉的镯送到府上来给姑娘选。”
柳焕颜诶的一声:“我够……”
“女孩儿家都爱穿戴大半,这些东西永远没够的,既然不喜欢,换一批新的就是了,听我的。”
785金丝雀
柳焕颜的明艳,惊艳的当然不会只有傅孤寒。
她跟在傅孤寒身边,肩并肩进门的一瞬间,傅知远的眼神都跟着明亮起来。
而刺痛的,只有柳鸢儿一个人。
她恨!
她怎么能够不恨?!
柳家出事之后,她的生活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从尊贵的太子妃,明媒正娶入东宫的女主人,被贬为妾,还要被傅知远嫌恶,东宫里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人待她有半分善意,欺侮她,虐待她,她在东宫痛哭挣扎,如果不是澜明的出现,现在她还是个可怜的人,要在东宫里熬完她的后半辈子。
可是柳焕颜呢?
从柳家出事,她就失踪了。
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被傅孤寒金屋藏娇给养了起来!
养在这赫赫扬扬的摄政王府里,养的金尊玉贵。
瞧瞧她如今珠圆玉润的模样,一身穿的戴的,哪一样是稀松平常之物?
单说她袖口缀的那三五颗南海明珠,一颗便该是千金之数!
凭什么她吃苦受难,柳焕颜却在这里养尊处优?
从小到大,都只有她骑在柳焕颜头上的份儿,何时轮到柳焕颜站在她头顶上这样威风得意了?
还有傅知远那样热切的眼神——
柳鸢儿从来没有见到过。
昔年傅知远装作一派深情,与她浓情蜜意之时,都不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现在呢?他身边有了澜明,他看起来那样宠爱澜明,那么爱澜明,还有那个云姬!
可是傅知远也从没有过那样的眼神。
她们这些人,在傅知远的眼里,更像是玩意儿罢了。
澜明是这样与她说的。
起初柳鸢儿是不信的,人怎么会没有心呢?
后来她慢慢的就开始相信了。
一直等到今天——原来傅知远不是真的没有心,他更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而是他所爱一向不可得,从前是被她算计了,如今柳焕颜做了傅孤寒身边的女人,他更是看得见摸不着,一辈子怕是都得不到柳焕颜!
也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莫名的,柳鸢儿心中居然闪过一抹快意。
傅孤寒从看见傅知远那样的眼神开始,就暗自不爽。
等到落座下来,还是柳焕颜频频捏着他的手心儿,他才没有把那股子邪火给发散出去。
柳鸢儿咬了咬后槽牙,径直先开了口:“我真是有日子没有见到阿姐了,自从将……家里出了事,就再也没有阿姐的消息,我还以为阿姐当日得天眷顾,逃出生天,只可惜往后又要四处流亡,还为此难过了许久,想着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如今这世上也只有咱们姐妹还称得上血缘至亲,这时候竟然也不来找我帮你。实在是没有想到,阿姐一直住在王爷这里,有了这样好的依靠。”
她笑着,伸手就想去握柳焕颜的手:“如今我知道了,也算是彻底放心下来,阿姐在王爷这里只要一切都好,我便再没有什么忧心的,只是阿姐往后还是要到东宫来走动,咱们姊妹两个,总不要生分了才好的。”
柳焕颜却根本就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在柳鸢儿的手伸过来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把手往回撤了一下,躲过了柳鸢儿的热情。
柳鸢儿面上的笑容一僵。
柳焕颜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颇为不屑:“走动不走动的,原都不打紧,你既知我一切安好,诚心为我祈福祝祷,那就是你对我这个嫡姐的心意了。”
她无名无份的住在摄政王府,说得难听一些,外人眼里那根本就是傅孤寒心血来潮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还要她抛头露面,难道弄得人尽皆知,昔日将军府嫡长女,如今就这样不要脸的常伴摄政王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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