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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
可事已至此，他的一句否认，又怎能打消云梦牵心中的疑虑？
那碗药是他的亲信德泽亲手煎的、亲自送过来的，若不是他的意思，谁又敢这么做？
他不怪她的怀疑，只是看着她被疼痛折磨得狼狈的模样，眼中只剩下心疼。
她狠狠地揪着他的衣襟，哪怕这个动作对他根本够不成威胁。
可是现在，这已经是她能表达愤恨的极限。
唇瓣已经被她咬破，苦涩的泪水滑过伤口，犹如撒盐。
她哽咽着，眼中的悲哀与绝望令人心碎：
“玄苍……我是信你的，所以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药，因为那是你送给我的，你却是如此对待我的信任……”
玄苍的眼睛红了，看着她被痛苦折磨的不成人形，泪水在不经意间打湿了眼眶。
“对不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泪水逼回肚子里。
虽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却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她失了孩子。
如今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就算他的父亲是刘大又如何？我不过想要一个亲人，唯一的亲人，是我太贪心了吗？他明明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我却不能保护他？为什么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能满足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拼着仅存的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玄苍却从她的这番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说什么？什么唯一的亲人？”
她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揪着他的衣襟，崩溃地泣不成声：
“玄苍，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的……他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没有他，我就是真正的孤儿了……”
“孤儿？”
这两个字剧烈地震惊着玄苍。
难道，她不是云景天的亲生女儿？
所以，她明知道这个孩子有刘大那样一个不堪的父亲，也要把他留下。
对于一个孤儿而言，渴望能拥有一个与自己带有血缘关系的至亲，那种愿望会有多么强烈，他不会不懂。
刚刚失去母亲与弟弟的她，这个孩子的到来于她而言，无异于一种救赎。
可是如今，她再次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再次成为了孤儿。
可想而知，她有多痛。
“牵牵……牵牵……”
“姐姐……”
在玄苍与碧春担忧的喊声中，云梦牵终于抵不过悲伤与疼痛，晕死了过去。
玄苍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心疼地抽搐。
…………
这一夜，云梦牵做了同样的梦。
红雨弥漫的寒香园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小身影一边跟她说再见，一边挥着手离开。
他好小，小到一转身就不见了。
仿佛化成了天空中的一滴红雨，混在那些猩红里，随风远去。
云梦牵只感觉心好疼，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冷风呼啸着灌进来，疼得她缩成一团，在漫天的红雨中抽搐。
“娘……娘……我好疼啊……娘……”
她在梦中呓语着，辗转着。
如果娘还在多好，无论她经受了多少伤痛，只要娘在，就会用她最温暖无私的怀抱拥住她，告诉她：牵牵不怕，有娘在，牵牵不会有事的。
可是，娘不在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也不在了。
她再痛，也不会有人抱住她了。
娘，你走了那么久，什么时候回来？
娘，我好想你……你就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再抱我一次，就一次！
我不想成为孤儿，不想成为没人要的孩子。
那个孩子，我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让娘转世投胎来陪我的。
可是我好笨，我保护不了他。
娘，我又把你弄丢了。
娘，对不起……你抱抱我……
“娘……”
“牵牵……牵牵……”
耳边似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声声呼唤着她。
梦中的疼痛让她苍白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终于不堪耳边那个声音的烦扰，浑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梦中，母亲温柔的笑脸也瞬间灰飞烟灭。
眼睛缓缓睁开，入目的仍是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素白幔帐。
微微转脸，玄苍就坐在她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明明是一张年轻气盛的脸，却好像在眨眼间老了几岁。
他身上的凌厉仿佛也退了几分，看起来很疲惫，似乎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寸步未离。
“牵牵……”
见她醒了，他轻轻唤了她一声，一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可怜。
云梦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紧紧握着不放。
她浑身无力，只能放弃挣扎。
良久，她才虚弱地出声：
“孩子呢？”
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线生机，忍不住问。
“孩子……”
玄苍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连话都说不出口。
他费力地呼吸着，哽咽良久，垂下眼眸，将她的手抵在他的额头上，挡去她悲伤的目光，终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没了……”
明明已经预料到答案，可在亲耳听到后，云梦牵还是无法接受。
她收回目光，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淌。
曾经最能给她希望的那个男人，如今却只能给她绝望。
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我查过了，和坦出去买药回来的路上，街上发生过一场意外，一匹受惊的马差点踩死一个孩子，和坦为了救人，制服了那匹马，药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调包的。”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么自责。
她那么信任他，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那个时候她一直昏迷着，他只想守着她，所以忽略了一切身边的事。
若是他能亲自盯着那药，若是他能在德泽煎好药后亲自查验一番，也不会让她没了孩子。
他必须承认，在亲眼目睹了刘大是何等货色之后，他的确不愿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但不愿只是不愿而已，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只要她想，他都可以依她。
只是没想到，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这么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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