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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扬州府的衙役凶神恶煞的上门,一把铁链子挂到她脖子上将她拖出家门的时候。这位李婆子还能喊冤，将她拖到了巷子口，这个时候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把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李婆子的儿子儿媳追了出来，王家的近亲也纷纷前来阻止。
这个时候衙役班头一声吆喝：“少在那里哭丧,青天大老爷怎么会冤枉你呢？李氏,你的事儿犯了,十八年前你偷的那个孩子找回来了！”
这个李婆子瞬间浑身僵硬，周围那一些街坊邻居们也变了脸色，纷纷用手或者袖子捂着嘴交头接耳。
李婆子的儿子不信，“冤枉啊！我娘她连门都没出过，一辈子没有跟人家红过脸,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儿。”
“十几年前你们家多个孩子的事儿你不记得？”
“那是因为他家过不下去了,放到我们家门前的,我姨妈没孩子，我娘可怜的孩子,所以抱了给我姨妈养着。”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也就是说十几年前李婆子家多了一个孩子是事实。连他们家的人都承认了。
这位班头冷笑了几声：“家里过不下去？谁跟你说他们家过不下去？人家家大业大,父亲有功名在身，家里面良田上千亩奴仆数十户，被偷的孩子是他们夫妻的头一个儿子，缺德不缺德呀你们！”
街上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刚才来拦着的王家亲戚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这班头让衙役拖着李婆子就走,甚至还带了些恶意的恐吓她：“李婆子,你这辈子的大缺大德终于得报应了,你偷人家孩子的时候知道人家是身份身份吧！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偷到了官员家眷身上，当年是怎么想的呀？”
说完之后衙役们拖着她直接上了大街，往衙门去了。
这年头，谁家里拌了几句嘴就能成为街坊邻居间的传闻，更何况这么爆炸性的新闻。
这李婆子平时看着也不像个坏人，居然会偷孩子，还偷到了官家身上……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有些上了年纪的都说：当年看那孩子确确实实不像是小门小户家里出来的，养的白白嫩嫩。
经过这一些上年纪的老人一番唠叨，也就是说李婆子偷人孩子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们家的人再出去，少不了被人家背地里呸几声。
李婆子被拖到衙门，往大堂上一扔，两边三班衙役拿着木棍刑具出来，大老爷惊堂木一拍，李婆子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根本不需要人问，她自己三言两语把事情撂出来了。这件事牵扯到了后院一些隐私，原告林如海被惊的目瞪口呆。
二十多年前，林如海的父亲去世，他父亲是最后一任侯爵，父亲去世之后家中爵位也被朝廷收回了，林如海就跟着寡母回到了苏州城。
虽然没了爵位，但是钱财还在。他们在京城和苏州有着大片的院子和园林。老家在乡下耕种，当时一门心思想要重新光耀门楣的林如海就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在城里面读书，日日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攻读到三更。
而且林如海也非常争气，在十八年前上京赶考，成了探花郎。
儿子成了探花的消息传到了苏州，当时林家老太太便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去京城，打算给儿子找一个高门闺女做媳妇儿。
林如海是侯门之后，再加上他本人非常争气，当时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成为很多权贵们的女婿人选。
林如海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名门之后，家资丰厚，为人有才，相貌英俊，最妙的是他没爹了，这是一个加分项，因为以后靠岳父的时候比较多，不怕他不和岳家一条心。
以上是男人们的看法，女人们就免不了对着他各个方面挑点毛病出来，他因为连年苦读，到了二十岁出头也没有成亲。年龄有些大，但是也不算太大。
那些老爷们看他就跟看女婿一样，太太夫人们也觉得这是个好孩子。但是免不了私下里面打听，想知道这小伙子有没有什么房里人？直白的更是问有没有庶出的子女？
有一说一，林如海确实是有个通房丫头，当初林家老太太上京城的时候，害怕这丫头的存在扎了那些高门贵女的眼，所以就打发她到乡下去了。
人家问起来，林老太太也没有拒绝，就说确实是有个丫头，已经打发回老家看院子去了，但是绝对没有庶出的孙子孙女。
当时荣国府的荣国公态度最积极，荣国府就一位嫡出的小姐，他的夫人史氏就不信林家老太太的话，嘴里说谁家的哥儿不是馋嘴的猫儿，林家的话能当真吗？
就派心腹去打听，这心腹到了姑苏乡下，根本没有仔细打听，光是听说林家有孩子，祖上是侯爷，就以为是林如海的儿子，回去告诉了史夫人。
这史夫人听了心里面不高兴，但是两家前不久刚刚交换了庚贴，难受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所以，李婆子的娘家就从一个荣府的奴才嘴里得知了夫人的烦心事，当时李家想讨好荣国府，主动给李婆子去信，让她去把孩子抱过来。
李婆子也确实是把孩子抱过来了，但是抱过来之后心中害怕。后来就把这孩子送给了姐姐，因为姐妹俩中间有这样的事儿，都很不安，再加上路途遥远，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
很好，李婆子确实偷人家孩子了，据她说还有娘家指使她的那封信在手，可以当做物证。那就要看荣国府知不知情？是不是幕后主？或者是不是从犯？
根据李婆子的说法，偷人家孩子的事是他娘家主动做的，打算事成之后去讨个好处。至于后来有没有得到好处她不知道。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几年之后林如海夫妻两个来扬州，当时李婆子家里面差点过不下去，所以李婆子就有了敲诈勒索荣国府小姐的想法。
她也不敢勒索太大金额，怕的就是对方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家弄死，就把这件事拿出来跟贾夫人说了，从这位夫人手里拿到了50两银子封口，度过了家里面的危难。后来他丈夫的姐妹因为成了寡妇被娘家赶回来无处可去。
她进府求了这位贾夫人把王嬷嬷送林府里做奶娘，跟着小主子，算是将来有个前程。
李婆子交代的清晰明了，所有的记录被张大人送到了林如海面前。
坐在林如海的病床前，这位张大人斟酌了一下：“如海，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这件事你的岳家肯定知道，就算当时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如海不是为难，而是知道这件事不能让荣国府伤筋动骨。
“这里面很多事情因我而起，若不是因为我，荣国府也不会去查我们林家的事。若不是因为我，当年我夫人……唉！”
张大人这个时候对林如海充满了同情，很明显这件事情里面林如海的妻子贾敏是知情的，但是贾敏没有说，反而选择拿银子封口和后来把一个寡妇叫进来伺候女儿。实际上这位夫人还是把娘家看到比婆家更重要一些。亦或者，是这位夫人对法典漠视，觉得这根本不算事。
可是贾敏已经去世，大家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再追究起来也没意思。
而荣国府因为并非是主谋，推脱起来会非常容易。到时候只管推出来一个奴才，说是奴才在外边儿乱讲话才导致了刁民起了歹意。一切都是刁民做的，他们荣国府根本不知情。
林如海长叹一声，跟张大人说：“这件事不管是过去多少年，我们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主谋李家肯定是要绳之以法，这个李婆子只能算作从犯。至于荣国府……这一点小事儿还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到时候我自有计较。”
既然苦主都这么说了，衙役从王家取得了这封信，张大人便签下海捕文书，让京城那边配合抓捕。
而那封信就被当作物证封存起来，在封存之前，林如海借过来看了看，把这封信交给了金乌。
“看，就是当年这些小人害得你们父子分离，害的你在外边儿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你本应该有好前途，因为这个，也成了泡影。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你是我们家的孩子吗？”
金乌就觉得心累，根据林如海得到的所有消息前后整合，金乌能确定他们家的那一位真正的侄子可能在五年前已经死去了。
但是这一些人证物证已经把金乌的身份确定了，金乌看着信一直没说话，管家带着满院子的奴仆欢天喜地的祝贺金乌回家，更是在正门外面放了半天的鞭炮庆贺少爷回家，这动静半个扬州都知道了，贺礼从下午就没断过，本地乡绅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送了贺礼过来。
林如海也特别高兴，养伤期间特意喝了一杯黄酒，放下酒杯用手帕擦了一下嘴。“今年过年必要回家一趟，一定要带着你去拜拜祖宗。”
金乌听得面无表情，小胖子在一边连连点头。
“也要带大哥给我爹娘上坟。”
“这是应该的，除了要去祠堂给各位祖宗磕头之外，也要带着他到坟地里面去给各位长辈的坟茔添土。”
这两位一来一去已经把金乌接下来的行程给安排好了。等到林如海把兴奋的小胖子打发到院子里去打拳之后，才语重心长的跟金乌说。
“你被偷走这件事儿害了你一辈子，导致你现在身体羸弱，这件事咱们肯定不能善罢甘休。现在抓住的李家也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大鱼还在京城，只不过这一切不能超之过急罢了。”
金乌忍不住问：“您怀疑是荣国府？”
“唉！”林如海叹口气：“议亲之前说的清清楚楚，我并没有庶出的子女在膝下承欢。就算后来交换了庚帖又能怎么样？他们若是觉得我这人不值得他家的女孩托付终身，直接暗地里说明了，我也不会死缠烂打，咱们找个体面的理由把这事儿推了，因为当时一切刚刚开始，说一句八字不合这姻缘就成不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当时他们背地里戕害无辜，以为害的是我的孩子，难道我的孩子就能任由他们下手吗？！若是我手中还有爵位我倒是能理解，我也不过是当时一个探花郎，三年就有一个，更没有爵位傍身，也没办法给孩子留下什么好处，他们争什么呢？
我现在明白了，这场婚事从开始就充满了算计，可怜我到现在才知道。婚姻中一切美满都因为这件事变得虚幻起来，可悲可叹啊！”
金乌伸手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这一切都过去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不会那么轻易过去的，如果把你爹娘的性命算上，这中间是有血债的，他们至死都没有放弃找你，很难说他们早亡和这件事没关系。咱们早点回京城吧，早点把你妹子接回来，我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李婆子偷孩子的案件瞬间传遍了扬州，在街头巷尾的传言当中，没有出现具体的动机和作案过程，但是架不住这些老百姓的脑补和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的流言蜚语。
2517和金乌是见识过流言蜚语的力量的，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光是和尚遇上娶亲的队伍就够大家谈论好几年的，更别说这一次的事情也确实轰动。
这件事情在江南发酵，很快就有消息传到了京城。
京城当中两位皇帝对下面报上来的卷宗看了又看。
太上皇的意思很明显：“一群眼皮子浅的刁民穷疯了，这是偷了人家的孩子做投名状，要向荣国府要好处。”
皇上的意思却不是怎么想：“事情发生的时候，荣国公贾代善还在世……”
这话刚说出来，太上皇就把眼睛瞪圆了，“贾卿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儿？这明明是那些刁民们做下来的。难道因为他们家富贵，那些刁民们眼红了想要换点好处，错也在贾卿身上吗？”
皇帝的意思就是说勋贵家里面有不少藏污纳垢之事，贾代善哪怕不是主谋，也干净不了。但是太上皇不允许人家说他的这些老臣。
皇帝深呼吸了两口气，觉得不能和老头子一般见识，把嘴闭上了。
太上皇哼了一声，这才满意的放松了下来。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了。
皇帝也放松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放松下来如猛虎打哈欠的父皇，盘算着该怎么把林如海弄到京城。
把林如海弄到京城的好处特别多，首先腾出来了一个肥缺，其次就不信林如海是个良善大度的人，就算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不能忍下这一口气。贾代善之所以选林如海做女婿，还是想让家里面转型，这几年林如海没少给他们荣国府出力，贾政的那点学问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的开还是托了林如海的人缘，现在林如海回头咬他们一口，荣国府肯定是疼在骨子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勋贵们就应该随着父皇退居二线，再出来那就是烦人了！
他打算这事儿好好操作一番。
荣国府也收到了消息，是他们的老亲甄家传来的。
这一天晚上贾政悄悄的拿着一封信来见老太太，史太君听着儿子把信念完，忍不住把脸沉了下来。
“没想到东窗事发了。”
“这事是真的！”
屋子里面就他们母子俩，史太君点了点头，“上面说李家是主谋，也是真的。李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当初是放利子钱的，被人家捉住了告官，在咱们这些人家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派人跟衙门打个招呼就行了。
他们家没什么门路就求到了咱们家这里，无缘无故的咱们凭什么给他们平事，求咱们高抬贵手，这个手可以抬，但是不能轻易抬。
他们家的银子咱们还看不上，全家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当时为了你妹妹的婚事，我正愁着呢，有这样分忧的机会他们当然抓住了不放。
这家人也机灵，把事儿办完了才来表功，是赖家的给我传的信，我听了正好去了一处愁绪，这才派人跟衙门说了一声。你妹妹的婚事也就欢欢喜喜的办下去了，当时你妹子嫁过去，林家表现的丝毫不知情，我还说这李家办事稳妥，没想到还是出纰漏了。”
贾政忍不住站起来发愁的来回走，“这可怎么办？妹夫哪里怎么说才好？”
“就说咱们不知道，现在才知道。派琏儿到江南去给他姑父赔罪。这件事你不用着急上火，这书信不是说了吗？是你妹夫的侄儿，他们兄弟本就没什么感情，老一辈儿更是争爵位争得你死我活。想来你妹夫也只是想摆个样子而已，这么多年了他们没什么来往，能有多少感情在？”
贾政也默认了这个处理办法：“对外怎么说？让琏儿去江南总要有个理由啊！”
“确实不可大张旗鼓，就说让琏儿去金陵修缮祖坟，这也到年底了，正是祭祖的时节，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也该派人回去一趟了。这孩子为人孝顺，去江南的时候路过扬州特意去拜访一趟他姑父也是应有之义。”
“老太太这个主意妙。”
史太君挥了挥手：“去吧，这件事不可让家里面人知道，免得有人多嘴多舌。”
贾政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史太君在儿子走了之后并不轻松，这个时候忍不住歪倒在榻上，等到大丫鬟鸳鸯进来，她就吩咐：“今年林家送了年礼过来，你留心着，看看今年是厚了还是薄了。”
“是。”
等到林如海的伤好了，也就到了冬天，江南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很多事情就已经提前开始做了，就比如对于林家而言，今年回去祭祖就是一个重头戏。
同时皇帝在江南的心腹已经向林如海透露出年后调他回京城，林如海是太上皇的人，这时候皇上伸出橄榄枝，他只思考了一下就立即接住了。
关于这个问题他和金乌讨论过，金乌在这方面参考李二凤他们父子俩，劝林如海多亲近皇帝，毕竟皇帝的优势很明显，年富力强，而太上皇身体已经不行了。
倒向那边就不要留恋另一边，林如海立即推荐皇帝的人来接任，可以说非常利索，根本没有拖泥带水。
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上多少会有一些灰色收入，林如海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多年，收入还不少。林如海如此识趣，皇帝的意思是默许他把所有的东西拉走。
这一番见不得人的交易完成之后，林如海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派人去京城收拾院子，准备着年后去京城，顺便负责打前站，给以前的老关系们送礼套近乎，不必说要回去做官，只说几年家里有喜事，要让亲朋古旧一起沾沾喜气。林如海特意招了去京城的管事来说话，再三叮嘱给户部的堂官赵大人厚厚的送一份礼，感谢他亲自查金家的事儿。
就在扬州这边趁着江面没有结冻，衙门也没有什么大事儿的情况下，林如海决定带着全家老小先回姑苏老家，多花点时间和家族搞好关系。
除了给各家各户的礼物，他还准备了很多的新书，又换了很多高产的良种，更是托人买了上百头的耕牛，准备回去献给族中。
这位如此大撒币，豪爽到了极点，人还没回去，族中老少已经把林如海久未住人的老宅子打扫了一遍，增添了一些家具，修补了一些房顶，保证他一回家都能住上。
从姑苏到扬州的路程不远，人没回去礼物先到了，以至于2517扶着金乌出船舱的时候，看到码头上老老少少无数人，都欢喜的朝这里吆喝。
这场景带来的喜悦和亲情是2517和金乌都不曾体会过的，等到金乌被扶着上了岸，瞬间来了很多小年轻，纷纷裂开大嘴笑容满脸的争相扶着他：“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受苦了兄弟。”“兄弟，往后就有根了，以前受的苦都值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胖子更是钻进人群，见人就喊：“我大哥回来了，我大哥可好了。”
......
2517觉得泪点低也是自己的一个缺点，想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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