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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辰一时没明白，公主怎么这么快又跑回来了，愣愣地坐着。
“看什么看？赶紧躺下。”顾妍之第一次真的对他凶巴巴说话。
只因见他不动，越发急躁起来，又担心碰到伤口，不敢使劲动他。
莫辰发觉公主更生气了，忙顺从地躺上床。
想了想，又将薄被盖上。又想了想，连头也一起蒙进了被子里。
嗯，他好像知道公主为何喜欢这样了，确实是个逃避的好法子，感觉好多了。
“莫辰，你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去。门已经被我锁上了，不按我说的做，你……你今天都别想吃饭了。”
顾妍之关了门，坐到床沿上，慢慢把薄被掀开，露出少年一双澄澈如深泉般的眼睛。
“听懂没有？”顾妍之缓和了语气。
“属下遵命。”虽不知道公主想做什么，他好像除了遵命，也没有别的选择。
“那好，你现在趴着，我来给你上药。”
“属……属下并无大碍，不敢劳烦公主。属下已经去看过太医，刚上了药。”莫辰结结巴巴地解释。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顾妍之也不说话，杏眼圆睁，蛾眉轻蹙，樱桃小嘴紧紧抿着，双手叉腰看着莫辰。
此番若是不整治他，他真以为受伤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以后越发为所欲为。
“伤口狰狞，恐怕会吓着公主。现在属下并不觉得疼，公主不如先回去歇息。”
“太医已经开过药了，待柯燃过来，属下请他代劳。”
莫辰抓着薄被，他背上除了新伤，还有一些早年在暗卫营里留下的伤疤，狰狞可怖，实在不能让公主替他上药。
“原来你也知道伤口狰狞，我看不得吗？本宫没有你想的那般娇气，你也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刀枪不入。”
“你若还不自觉，我就自己上手了。”
顾妍之做出要扒他被子的样子，却还是不敢乱碰，手直往莫辰脸上招呼。
莫辰无奈，视死如归般闭眼，翻了个身。
见他顺从，顾妍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闹着要扒男子的被褥、衣裳，脸有些发烫。
此时却顾不得羞怯，强自镇定，慢慢将莫辰的中衣往下褪了些。
莫辰背上有些白色的浅痕，能看出是陈年的伤疤，还有些较深的是浅红色，刀口很长，可以想见刚受伤时肯定是触目惊心。
杖刑所使用的是两三寸的木板，深红色的痕迹遍布整个后背。
刚上过药又裂开的伤口，粘住了衣服，鲜红的血迹仿佛直扎进顾妍之眼中，令她心疼不已。
“我开始上药了，你忍着些。”
顾妍之揭开药瓶，一只手挡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处倒了一些粉末。
感受到公主的视线，连药的清凉，都没办法令莫辰脸上的红晕消下去半分。
渐渐他觉得有一点温热滴在背上，又听到隐隐有抽泣的声音，下意识想起身。
顾妍之带着哭腔喝了一声：“不许动，都伤成这样了还无所谓的样子。小心本宫将你绑了，再也不准动。”
公主似乎哭了，难道是因为他吗？
莫辰埋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可是在气属下擅自去领了罚？若公主不喜，属下以后不会这样了。”
顾妍之平复了心情，冷冷道：“以后？你还想有下次吗？打你一杖，本宫让人打他十杖，看谁敢罚你。”
“公主息怒，慎刑司的人也是职责所在。更何况打得并不重，只是看着吓人，并未伤筋动骨，没几日就好了。”
“没几日就好了？那这几日谁保护本宫？”
“也好，若是这几日有贼人将本宫害死，你就可不必在宫中当差了，仍旧出去当你的羽林军中郎将去。”
莫辰闻言，心如刀绞。公主骂他、罚他，他都毫无怨言。但公主总因为生他的气，而诅咒自己，这比打骂都更令他难受。
他总觉得昨夜公主只是一时害怕，才那样依赖他，等今日定要后悔的。说到底也是他意志不坚，没能守好作为侍卫的本分，确实该罚。
莫辰努力了这么些年，终于得到了站在公主身边保护她的机会，与其让公主醒来看到他生气，厌弃他，将他赶出宫去，不如早早地自己去领罚。
就算最后还是被赶出去，他也争取过了。
“如果公主实在不想看到属下，十日后，属下就领命回到羽林军中。”莫辰接受了这个结果，虽然遗憾，但他已经争取过了，便不再后悔。
顾妍之知道他呆，本是下定决心不再说什么让他走的话，却还是忍不住。
自知失言，她摒弃杂念，耐心将药敷完，才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若让你回羽林军，除非我死了。”
“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但你也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莫辰，你记住，你是我的……我的贴身侍卫，除了我，旁人不能伤害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以。”
莫辰已经做好被赶走的准备，正暗自神伤，却听公主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胸中好像堵着一块寒冰，又似乎燃起了团火焰。曾经那个淡定自若的他，在遇到公主的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莫辰会因为公主而喜而悲，有了喜怒哀乐，尝到了人生百味。
这对常人来说是普普通通的经历，但对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暗卫来说，是弥足珍贵，绝无仅有的。
在大雪纷飞的冬夜里，公主递给他的那碗热粥，暖了他多年；在那暗无天日的暗卫营里，公主是他唯一的光，是支撑他走出来的信念；如今，在深宫之中，他愿做公主的剑，替她挡住所有明枪暗箭，护她一世周全。
“属下，遵命。”莫辰合衣起身，定定地看着公主。
眼前的少女，脸上泪痕未干，眼睛也红红地，刚才还叫嚣着宣誓主权，现在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偏过头躲避莫辰的视线。
“别看，丑死了。”
“你等着，我要找太医要最苦的药，最痛的药。天天守着你用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顾妍之边说边跑了出去。
秋日的微风带着金桂的清香拂过她的脸庞，莫辰像是做了一场梦，抓不住也醒不来。
即使知道了她与辽东王世子两情相悦，他还是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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