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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秋月，顾真真愈发放下心来，想来是天要助她。
暖阁内放着炭盆，是上好的金丝碳，即使在密闭的室内也不熏人。
临窗放着矮榻，榻上置一木几，泡茶的用具也一应俱全。
待丫鬟泡好茶，顾真真便以要和姐姐说知心话为由，遣了她们出去。
“姐姐，一直跟着你的这个贴身侍卫倒挺俊俏，是秦王特意为你挑选的吗？”
顾真真挽起袖子，斟了茶，将瓷白的主人杯往顾妍之手边推了推，讨好地笑着。
“并不是阿兄给的，是我瞧上了他，去讨要来的。”顾妍之抿了一口茶，看似随意地说着。
“平日里他进我房里是不需要通传的，今日让他只在门外守着，是怕妹妹不自在。”
顾妍之眯着眼细细品茶，言语间故意带着暧昧，暗示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顾真真没想到，她只是随便一问，顾妍之竟然轻易地承认了与侍卫的私情。
“原来是这样，姐姐好眼光。”
“以姐姐这样尊贵的身份，收几个面首自然无人敢置喙，但到底还是要再选个好驸马才是。”
她捏紧了杯子，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却暗骂顾妍之孟浪，有了个时刻跟着身边的小侍卫，还要勾引裴度。
“妹妹所言甚是。依你看来，驸马应当选个什么样的？”
顾妍之看出她的不屑，自嘲地笑笑。
前世的她是有多愚蠢，连顾真真这种丝毫藏不住情绪，将坏都写在了脸上的小丫头片子，都能把她耍得团团转。
“我觉得选驸马，家世不一定要多好，地位也不一定要多高，最紧要的是要对姐姐好。如此方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依我看，北平王世子裴度，辽东王世子柳洵，辅国大将军之子秦弈、秦煊，都还未娶妻，均是适龄男子中的佼佼者。”
顾真真本就是为了试探顾妍之，看她对裴度是否真的有情。
她绞着手帕，面色微红，有些小女儿情态，仿佛真是在为长姐未来的幸福考虑。
“如此说来，妹妹所想倒与我不谋而合。我所心仪之人，确实在其中。”
“前些日子，我不慎遗失了一方丝帕，正巧被他拾到。他向我表明了心意。我们竟是两情相悦。”
顾妍之低头掩面，故作娇羞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偷瞟顾真真的神情。
果然，顾真真已经怒不可遏。
她怎会不知道顾妍之所说的心仪之人，就是裴度。他们在御花园私相授受的时候，她就躲在树后看着。
在那之后，裴度向她保证了只爱她一人，但顾真真一个字都不信。
若他心中没有顾妍之，怎么会求她借着为皇祖母祈福，诓骗顾妍之来到此处。还让她换上顾妍之的衣服，将那个莫侍卫引开。
裴度说的会向她证明，他对顾妍之并无他意，只是为了江山大计必须如此，多半就是借口。恐怕就是因为进宫不便，想要与她在此私会而已。
顾真真下定了决心，偷偷将一包粉末倒在了壶中。
只要顾妍之的容貌一日不被毁，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既是如此，姐姐已有了心上人，妹妹就可放心了。这可是大喜事，妹妹在此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
顾妍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从容地端起茶杯。
她的唇还未触及杯沿，顾真真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刚进暖阁，顾妍之就趁她不备，将兰托利的花粉撒在了炭盆中。
此物无味无毒，但被焚烧后会产生一种气体。
吸入者初时并无不适，一旦气急攻心，便会心脉不畅，轻者晕厥，重者昏迷数日。
方才顾妍之是故意说她倾心于裴度。一方面让顾真真妒恨，下定决心在茶壶中下药，另外也能让她因气愤而加速兰托利的作用。
顾妍之俯身过去察看顾真真的状况，左手托住她的脖颈，右手从她的鬓发间拔出一根鎏金牡丹步摇。
不知顾真真前世，是否也这样凝视过她。
多半是没有，顾真真恨极了她，想必是毫不犹豫得将金钗刺入，毁了她的脸。
前世，顾真真恨极了她这张脸。她也知道女子会有多在乎自己的容貌，却还是两次狠心毁了顾妍之的脸。
她断定顾妍之是凭着这张脸，才让裴度对她心动，在秦王坠崖而亡，顾妍之失去所有庇护后，还留了她三年。
凭什么她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真心？秦王如此，裴度也是如此。
在谋反的那一夜，顾真真迫不及待地将她关进裴府隐秘的暗室里，用尖利的护甲在顾妍之毫无血色的脸上划过，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顾妍之回想起那样的痛楚，想起前世容貌被毁后，其他人看到她的脸时的惊恐、厌恶、同情、窃喜、轻蔑，头疼欲裂。
她紧握着金钗的手颤抖，若不是她多留了心眼，现在躺在此处任人宰割的就是她，顾真真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顾妍之狠下心，在顾真真脸颊上划了一条寸长的口子，与前世她脸上的一样。
这种名节尽失、容貌被毁，众人唾弃的滋味，也该让顾真真知道。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她才会知道有多痛。
顾妍之一松手，金钗落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沉。
复仇的快意吗？似乎有一点。但她还是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地毁掉另一个女子的一生。
莫辰不知何时，站在了暖阁内的屏风前。
方才他在门外听到一声闷响，担心公主有意外。借故离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另一边的小窗进了内室。
顾妍之毫无察觉，拿起帷帽戴上，又细细将披风系好。
多亏了他们的安排，此时顾妍之只要戴上帷帽走出去，外面守着的丫鬟仆从，都会以为是顾真真换上了她的衣裳，定无人阻拦。
一转身，却看到莫辰立在一旁。
他都看到了？
在莫辰眼中，她肯定是一个心狠手辣，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的恶毒之人。
顾妍之忍不住发抖，周身冰凉，哆哆嗦嗦地几乎站不稳。
虽戴着帷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莫辰眼中一定满是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莫辰会在这儿？
顾妍之颓然地坐在榻上，心中绝望，她最不堪的一面就这样被心上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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