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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世子的照顾，多年来，日子虽是清贫，可也能熬下去，稍大些的遗孤，也被老黄安排了营生，有的成了士卒，有的成了街头小贩，出息的孩子，也有的当了标长，有的当了掌柜的。
如今，老黄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吧，偶尔空闲的时候，去六号院逗一逗如烟姑娘，要么就躺在马厮的草堆里，喝着一壶苦荞酒，然后嚼着稻草，望着后山的一片坟头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
谁也不知道，这个在苦海沉沦多年的老黄，在想着一些什么，当然，也没人在意，可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老人，似乎，他的身上，还有着很多秘密…
…
夜晚。
老黄的马厮，升起一堆篝火。
篝火上，烤着两只芦花鸡，不一会儿，在果木的熏烤下，烤鸡开始噼里啪啦的爆着油花，一阵阵的香气扑鼻，馋的老黄口水直流。
一旁的柳笑，瞧了一眼这个没出息的老家伙，翻了一阵白眼，有些心酸，又有些想笑。说起来，整个府邸，其实柳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两个。
一个南灵，一个老黄。
上一世，柳家蒙难，整座府邸的侍卫，奴仆，都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只有南灵，老黄，拼尽性命救下了他。
如果说，南灵一人断后。
那么，老黄则是一路坎坷，照顾他到了江夏。
…
躺在马厮的草堆上，柳笑翘着二郎腿，枕着双臂看着夜空，一瞬间，他似是回到了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与老黄一路逃亡，日夜的防备着蔡家的追兵，逃的狼狈不堪，可就算这样，日子也能过的苦中作乐，他俩最喜欢天为被，地为床，悠然懒散的躺着，一边烤着偷来的土鸡，一边静静的发呆…
他姓黄，最爱喝苦荞酒，也爱看风骚的小婆娘，最爱吃偷来的芦花鸡，等烤好后，总会抢先一步撕掉两个鸡腿，归为己有。
在临近江夏的时候，他俩也曾在街道，碰到过一个风骚妩媚的小娘子，站在门口，招呼他们进门进屋坐坐。
初到此地，倍觉欣慰。
原来，江夏边疆的小婆娘，都是如此的热情好客，端出来好酒好菜，招待他们，感动的老黄，泪眼汪汪，风餐露宿这么多日子，终于碰到了一个善良热情的小婆娘。
江湖传言，好人没好报。
俺咋就不信呢。
可人在异地，不懂当地规矩。
看着小婆娘的脚踝，绑着一丝红绳，这一老一少，只觉得，那就是良家婆娘的装饰啥的，酒桌上，小娘子一个劲儿的往柳笑的怀里揩油，老黄还不懂装懂的说了一句：
当地民风。
等吃饱喝足后，老黄不停的作揖，说啥江湖儿郎，不拘小节，大恩不言谢，容我后报。
说完一番狗屁倒灶的江湖话，老黄转身就要走，结果，可想而知，小婆娘一句：
“来人，有人白嫖！”
一句话，就像踩了尾巴的猫，院子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全都窜了出来。
直到这时侯，这俩傻子才彻底知道了，这他娘的就是窑子。结果，你追我逃，实在是狼狈透顶。
俩人扛着行囊狂奔，足足跑了两座山。
……
三个月后。
这种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在看到江夏的那一刻，柳笑的眼眶红了，老黄作为他仅存的亲信，他发誓，以后要让老黄有喝不尽的苦荞酒，啃不完的烤鸡腿。
他要让老黄，安度晚年。
可惜，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的愿望…
仍被老天爷剥夺。
…
江夏的东城门，是一老一少的必经之路，哪知道蔡家早已埋伏了刀斧手数百名，只要他们靠近，隐藏在山丘的他们，就会一起冲杀出来，剁碎了这两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废物。
包括柳笑在内，谁都没想到，平日里，这个气质一度低到尘埃里的马夫老黄，就只会喝酒，喂马的老家伙，竟然是一个武道十四品的高手。
…
那一日。
江夏风声呜咽，如歌如泣。
老黄亲手解开，他后背上的两个行囊。
一个枪身，一个枪头。
枪名：画悲秋。
一人拖枪上前，挡下了全部刀斧手。
江夏城外，一道璀璨的枪影，如青龙滚动，在深沉的夜幕中，尤为惊艳壮观。
天地之间，一道道枪影连绵不绝。
杀气冲霄。
最后，老黄就只对世子说了一句话：
“老黄，就不去江夏了。”
…
在柳笑逃进江夏后，仅剩的数十名的刀斧手，在无一人敢上前追杀，那名养马的老人，已经杀的他们胆寒，满地的尸身。
身中三箭，刀剑之伤多达十多处的年迈老人，吐出一口乌黑血水，单膝跪地，以手中的长枪拄地，才勉强支撑住颤颤巍巍的身子。
老黄不愿倒地而亡。
最终，他手握画悲秋，靠在城墙之上。
临死之际，颤声微笑道：
“一枪闯江湖…一枪入庙堂，当年，老爷的知遇之恩，今日算是还完了。我黄义山，睥睨沙场多年…不曾让“义”字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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