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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雨青帮睿亲王把被子盖好,坐在他身边,“是不是还是很冷?”现在还只是初秋,她摸到睿亲王身上还是凉的。失血过多会让人体温下降,但被子不敢盖太厚了,怕压着伤口。
奚雨青侧躺下,盖好被子,握住他的手,“人工供暖,醒来后要好好感激我。”虽然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但她还是一直在找话说。
一种原因不明的恐慌蔓延心间——如果今晚上不说,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跟他说话?只二人相处时,如果不是商量公事,说话的基本都是沈澈。
一夜无眠。一来怕睡着后压着睿亲王的伤口,二来怕他夜里醒来自己不知道,三来今天一下发生那么多事,瞌睡都被吓傻了,哪里还会反应到困顿。
早上大夫来看过睿亲王的情况,说已大致稳定下来,现在只等他醒来。日头从东偏向西,一日又溜走,沈澈还在昏迷中。卧房安静得仿佛世间都成了一片净土,而这个盒子之外的宫廷实际上却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赐婚奚雨青给安南侯的事第二日以圣旨形式颁布了。当掌事太监捧着圣旨去慈仪宫找奚令侍的时候,找遍了慈仪宫却没有这个人的踪影。
昨日被赐婚,今日就不见人影,皇宫虽大,但是慈仪宫当值的宫女除了领命为主子办事,当值期间都应该在宫内待着。如今一个当值的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大家都猜测,奚令侍不肯嫁给安南侯,所以逃婚了。
安南侯昨天听了奚雨青的一番话,心中本就忐忑,在家中等待她接圣旨的消息传来,岂料等到了她失踪的消息,心仿佛跌入了冰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至于逃婚……吧。安南侯这么安慰自己,伤心的同时却还揣一颗悬着的心。
与此同时,听到雨青失踪消息的还有小白。他让星也跑遍了皇宫,黄昏时分,星也仍是一无所获,但在回宫室的路上无意撞见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对话。
“本王听说皇叔受了重伤。”三皇子说。他们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半,这是星也听到的第一句话。
“以皇叔的功夫,谁伤的了他?”五皇子对这个消息显然存疑。
“皇叔为了慈仪宫一个卑贱的宫女和詹家决裂,明确表示了不娶詹家二小姐。詹家人这才意识到之前被皇叔耍得团团转,女儿送上门去也没人要,现在颜面尽失,本王听说詹二小姐在家里上吊,幸好被及时救下,差点命都没了。詹家难道不做报复吗。”
“这么说来,那个宫女失踪说不定不是逃婚,而是被詹家抓了去?”五皇子的推理也算合理。
“你说对了,本王一直派人监视着詹家的行动,那宫女就是昨晚被掳去的。”
“詹家连皇叔都敢动,那个宫女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说完这句,解气般的笑了出来。仿佛之前奚雨青绑架殴打他的仇都报了。
在暗处听到这番话的星也心头一惊,也没有听两个哥哥接下来的对话,便匆匆离开。
“老七走了。”三皇子立刻换了副面孔。
以星也的功夫,来了又走也不会被三皇子察觉到。但他和五皇子的对话本就是二人先前串通好的,他们也不知道奚雨青的下落,那番话是故意为了让七皇子听到。
昨日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后,五皇子还是把自己怀疑七皇子的事告诉了三皇子。
那日去翊白宫室找茬,发现他表现得很奇怪,不仅不说话且会功夫。五皇子坚持认为老七一直是在扮作纯良,实际上心机深不可测,不能不防。三皇子当然不会像五皇子那么武断,但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老七。
今日得知皇叔受伤、奚雨青失踪的消息,一个计划便在三皇子心中酝酿开。
詹家和皇叔决裂后,尽管自己主动示好,詹家依然没有依附自己的意思,却大有偏向太子的趋势。皇祖母寿宴之日见识到了老七和奚雨青的关系非同一般,老七本就有可疑。那就借奚雨青之名去试探老七,顺便让詹家看清谁才是正主。
所以有了星也听到的两个哥哥的那段对话。
偷偷出宫,星也来到了詹家的后门,看到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在门外抬着什么东西往詹府相反方向走去。走近一点看,竟是抬着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女人。这个女人满脸是血,脸已经被毁容到无法辨认。然后听到了抬尸二人的对话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死得太惨了。”一个家丁说。
“是啊,谁让她一个宫女自不量力,和二小姐抢呢。”
“哎,不仅被毁容,还被毁了清白,死得那么惨,你说会不会变成厉鬼呀。”
“别说了,大晚上怪渗人的,快扔去乱葬岗吧。”
星也自然不知道,那两个家丁根本不是詹家的人,是三皇子安排好给老七看的戏。
一路尾随二人到了乱葬岗,待抛尸的人走后,星也走到那具尸体面前,跪坐抱起她,怀里的人全身骨头不知碎了多少,整个人软得像风中拂柳。
看到容貌尽毁,浑身显示出生前受尽折磨的“雨青”悲痛至极,自己唯一的真心朋友也和母亲一样,被心存妒忌的人害死了,他也和小白保护不了母亲一样,保护不了雨青。
星也绝望地大叫一声,回声连同伤痛一起盘旋在夜间的乱葬岗,昏了过去。
昏迷了两夜一天后,睿亲王终于苏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感到身旁有人,他吃力地偏转过头,看到奚雨青的脸近在眼前,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可是满脸疲惫,眼睛哭肿了,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
雨青也看到他睁眼了,高兴地一下坐了起身,她这一动,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握着。
“不准走。”这是睿亲王吐出的第一句话,他以为雨青是起身要走,想握紧她的手,但是丝毫使不上力。
“我不是要走,我给你倒杯水喝。你失血过多,现在应该很口渴吧。”说罢就翻身下床。
一阵敲门声传来,是下人端药进来了,接过药,让丫环退下。
沈澈目不转睛地盯着雨青,“以后别哭了。”他抬起手去摸她的眼睛,“我没事的。”
“昏迷了十八个时辰还叫没事?既然没事,我唯有再暴打你一顿,打到你承认有事为止。”雨青说完这句话沈澈就笑了,一笑扯着伤口疼,痛得他轻咳了两声。她又露出担忧的神色,沈澈都看在了眼里。
“我睡了那么久,那你吃饭了吗?”
滴水未进。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雨青并不回答他。
“我走夜路没看清,掉沟渠里了。”说话仍是虚弱的。
雨青扁扁嘴,看着睿亲王,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是詹家人的杰作。
“本王是塞翁失马。”沈澈脸上竟然露出满足的神情,如果不是自己受伤,又怎么知道她的心意呢。
“福在哪儿?终于实现了阎王殿一日游的新年愿望吗。”看着她嘲讽的神情,他也并不生气,是她愁眉不展、衣带不解的一直陪在身边等待自己醒来。
沈澈无奈的笑笑,握住她的手,两人并不说话,此刻也十分美好了。苦寻的世间净土或许不需要踏破铁鞋,有雨的地方就有安宁。
望望天色,白昼又将到来,自己失踪了一天,听李由说皇帝的圣旨无人接,宫里各种传闻甚嚣尘上,她该怎么应对呢。
“我该回宫去了。”
“我让人去母后宫里通知一声,你不用回去了。把你赐到睿亲王府来。”
“不行,有事。”奚雨青支支吾吾。
“什么事。”雨青却不回答,睿亲王说:“那我问李由、李瑁。”
雨青实在没办法,闭着嘴巴,含糊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皇上把我赐婚给了安南侯。”
沈澈一听到,马上要下床去。
“你干什么?”
睿亲王这一动,身上的纱布又见红,“入宫昭告天下,只有我沈澈能娶你。”
沈澈让雨青留在睿亲王府,所以雨青不知道他最后用了什么办法逼皇帝撤回了圣旨。只是皇权为尊,逼皇帝撤回圣旨这种事自云国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看上去只是收回一道圣旨,但这其中必然绕不开权力之间的博弈。
王爷权倾朝野虽然是公开的事实,但从来没有在台面上挑战过皇帝的权威。如今睿亲王公然质疑绝对权威,身为皇帝的一方却无法硬气地治睿亲王的罪,反倒是被迫屈服。朝廷动荡就此展开。
太后寿宴下毒一案虽然是以个人行为来结案的,但是撤回圣旨这一举动让有大臣怀疑,下毒的犯人只是个替罪羔羊,睿亲王才是罪魁祸首。
犯人死前认罪是三皇子指使的供词虽然只有陈岐洛一人听见,最后为了偏帮三皇子,陈岐洛谎称是犯人个人所为。但了解陈大人的水和森一直不买账。水大人是暗中支持王爷的,所以他在此时放出消息,当日其实犯人承认了幕后主使是三皇子,只是陈大人混淆是非,私自篡改证词。
因为是中立的刑部侍郎放出的消息,所以这个版本的可信度就高了许多。当朝皇帝因为睿亲王和三皇子的存在本来自己掌握的权利就如手中沙,因而生性多疑,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渴望。这也是他一直不待见太子的真正原因。
太子是未来继承人,只有自己死了,儿子才能做皇帝。因此历代皇帝最防范的人就是自己立的太子,更不用说现如今这个腹背受敌的皇帝了。所以三皇子是太后寿宴下毒的幕后主使这一说法,连皇帝也听信了几分。皇帝处于对失去生命和权利的恐惧心理下,这个昔日自己最宠爱的三儿子在眼中瞬间变得疏离。从今以后对三皇子应更多几分防备。
睿亲王公然与皇帝叫板,三皇子杀兄弑父的野心被揭示,原本夺皇位只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被摆上了台面,朝中人都担心朝廷会不会就此改朝换代看,所以许多人也各有心思地开始了站队,甚至暗地里趁机作乱,搞起了小动作。
云国朝廷一时间动荡不断,消息传到池国,池国见有机可乘,于是秘密筹备举国入侵云国。这一消息传回云国的时候,池国大军已经在路上了。敌国举一国之力来势汹汹,国家危机一触即发。
内忧外患一同袭来,睿亲王和三皇子都主动请求应战。如果不好好处理池国危机,皇帝担忧会皇位不保。为笼络朝臣,捍卫皇权,皇帝选择亲自出征。又疑心在战时被太子趁机窃夺了宫中权利因而带着太子同行。睿亲王和三皇子在这个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自然也一同前往。
皇帝出征自然是举国支持的好事,这无疑会振奋士气。另睿亲王和三皇子的同行也会让支持二人的士兵更为卖力打仗。只是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皇帝一直对一个毫无作为的软弱太子过度防范,太子只是个不成事的庸人,皇帝多疑到令人发笑。
因为睿亲王遇袭一事,让雨青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他已经有了感情。一路走来,她都只想找到未婚夫然后和他一起回现代,就算现在致远已经死了,她也不可能留在这个朝代。为了斩断这份不应该萌芽的感情,她坚持不留在睿亲王府,回到了宫中。
这次回宫,酝酿已久暴雨将淹没无数人,包括奚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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