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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郎轻轻扣了扣面前的黑漆木门，转身从车上扶下肖潇，耐心的等待着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清秀的少年郎探出头来，看清门外乞丐一样的段大郎，顿时睁大眼睛喜形于色，冲着门里喊了一声:“妹子，是大哥回来了！”
自己则打开大门，憨憨的笑着，拉了大郎手上的僵绳，牵着马车进了院子。
这个少年跟集市的三郎年纪相仿，身高一般，连眉眼都有七八分相识，只是少了三郎的跳脱，多了一些稳重和憨厚。
待肖潇也进了院子，段大郎反身关上门扇，插上门拴，把一直尾随偷窥的目光关在了外面。
肖潇站在院子里，竟有些恍惚，好似又站在了江南的游廊花园之中。这一个青砖小瓦的院墙上，是一步宽的窄窄檐口，檐下立了臂粗的柱子，就形成了小小游廊。
院里一角，用光滑的碎石片铺上小路，路边砌了花坛，一株茂盛的迎春花攀上了屋顶，又瀑布般倒垂下来，黄澄澄的耀眼。
一排三间正房，另一边是厢房，身后还有一个倒座间。
段大郎已经跟那少年把车里的篓子卸在院里，少年拉了马去了厢房后的牲口圈。
正房靠里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女孩已经半截身子在门槛后探出来，手臂按在地上，竟是要爬出来，看着院里的人，停下动作，挥手笑喊着:“大哥，我在这里呢！”
段大郎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地上的女孩:“你就在炕上坐着，我自然会来看你。进屋去，我好好看看你长得胖了些没有？”
熟练的抱起地上的女孩进屋，肖潇也跟着进了去，屋里很是暖和，靠墙也是一溜的炕，炕头的架子上，除了收起来的被褥，还有一些针头线脑，不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郎把女孩放在炕上，才对肖潇说:“这就是我小妹，最是懂事。云霞，这个姑娘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你们聊一会，我出去看看二郎。”
肖潇上前行了礼，细细的看着炕上的女孩，头发梳着斜髻，插了一柄银梳，听紫烟说过，这是很多年前江南流行的发饰，也只有中年的女人才喜欢这样装扮自己。
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面像跟那两个清秀的少年风格不同，倒是跟大郎是一样的。
身上是碎花小袄，腰上系了红绸带，这也是江南以前的打扮。
双腿规矩的盘坐着，看不出刚刚为什么要爬到门口去。
肖潇在暗暗琢磨这充满江南风味的院子和人。
炕上的女孩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这个身材苗条纤细的女孩，看起来比自己还小，还蒙了面，不过，那眼睛真好看。
见肖潇行礼，那女孩爽快的一笑:“妹妹，我这腿不行，就不给你回礼了，上炕头来坐吧！”
肖潇斜身坐到炕沿上，女孩挪了挪屁股，到了肖潇身边，睁着大眼，一脸纯真的对她说道:“我叫段云霞，今年十七岁了，有三个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就缺一个妹妹。”
第一次见面哪有这样跟人聊天的，肖潇笑了起来。在张家久了，她都忘记了如果不说那些客套话，该怎样跟人聊天。
肖潇看了看炕桌上有半碗茶水，伸手蘸了，在炕桌上写下:“我叫肖潇，今年就该及笄了！”
一进屋，她就看见了炕头柜上放着的几本已经发黄破损的书册，料想这个云霞也许能识得几个字，果然，段云霞偏头看了炕桌上的水迹，笑到:“你真的是妹妹，还能识字。为什么不说话？”
肖潇想了想，解下面巾，抬眼望向已经被惊吓到了段云霞，蘸水写道:“哑了！”
段云霞慢慢抬了手，放在肖潇脸上，摸了摸，又放在她喉咙上，好像怕触痛了肖潇的伤一般，飞快的缩了回来，大眼睛里含着担心:“现在还痛吗？”
肖潇重新戴上面巾，又写道:“早已经不疼了！”
一时间屋里两个女孩相对无言，段云霞直起身子，抱了肖潇在怀里，低声说:“不要害怕了，哥哥们都是最好的，会保护我们。我也会保护你。”
在她的怀抱里，肖潇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这可能是到了这个时代，听到的最温暖的话语，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孩说要保护自己，没有一点功利可图，单纯的就只是怜惜。
放开肖潇，段云霞就忙碌了起来，爬到炕柜边，开始翻找起东西来。
炕柜里除了一些男式衣衫鞋袜，就是各色女子衣裙。段云霞捡出了一套素色掐腰镶花边的衣裙，裙边是一圈用丝线绣的翻飞小蝶，想来穿在身上行动起来，定是蝶舞花飞。
提了衣裙在肖潇身上比了比，段云霞又从柜里找出一件薄袄来:“好看不？这些都是哥哥买来让我平日做的，一直穿不了。现在你来了，可有人穿了，必能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肖潇只是笑着点头，笑里带了泪，这些衣裙原本是这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展示身姿的，却只能塞满炕柜。
云霞还埋头翻找着，衣裙已经铺满了整个炕，一件一件的比给肖潇看。
段大郎掀开门帘子，就看见两个女孩头挨着头在衣堆里比划，云霞笑得前仰后合，好久没有听到过妹妹这样开心的笑声了！
段大郎放下帘子，站在门外咳嗽一声，屋里笑声一停，云霞还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段大郎无奈的摸摸头发，云霞这么快就忘了正事了？只能答道:“你二哥已经烧好水搁在净房里，待会洗漱完了，就该吃饭了！”
屋里一静，云霞惊呼道:“哎哟！我怎么忘了做饭。妹妹，这些衣裙你今天洗漱后就穿上，让我看看。想来热水已经放在净房里了，我带你过去。”
站在这小院的净房中，肖潇再次震惊了！
火墙给整间净房带来了温暖，地面是整齐的石板镶嵌而成，除了屋里一个半人高的浴桶，还有一个一尺来高的木盆旁和宽宽的木凳，人可以坐在木凳上面，一柄木瓢就放在凳上。
木盆旁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搁了皂粉和香胰子。
墙边还有一排有门的柜子，看可以放置衣物。
重要的是这一切的高度都只离地半米，显然都是为方便云霞使用而设置。其实除了净房，在台阶门槛上处处都有变化，让她在起居生活中没有困难。
什么叫“体贴入微”，就这样一点点的展示在了肖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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