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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又盘点了一次仓库，然后带着一脸愁容，回到了办公室里。
事实上，那些货无论再怎么点，也不会有变化，只会随着持续生产越变越多而已。
她心里一万个理由，想让厂子停下来生产，这样堆销量，成本压力太大了。
销售部那些新人虽然已经开始试着和周边地市接触，但这才短短几天，能有什么效果？
而市场上，南国美的咄咄逼人又那么不讲道理。
性格柔弱，几乎从来没有和人争执过的韩?，哪里是郭举贤那种人的对手。
她对南国美的进攻，压根就是束手无策。
可货，实在是太多了。
韩?和她的团队成员，很努力地把每一条裤子都做到最好。
她们在裤子上用处了自己最精湛的技艺，甚至连商标的针脚都做的无与伦比。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裤子仍然卖不掉。
而且在仓库里越堆越多。
回到办公室的小裁缝，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眉头皱得像苦瓜。
目光落在办公桌上。
那个时代，人们还没有电脑，为了获得一个光滑平整的桌面，人们往往在桌上压一块玻璃。
韩?的办公桌也有这样一个桌面。
在她的桌面下面，压着的是她前几天化装成京剧花旦，为自己拍下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她脸上只画了寥寥几笔，但刚好画在眼睛周围，让她在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的同时，呈现出一种和她平日里性格决然不同的东西——攻击性。
她眼眸周围那寥寥几笔红色，让她直面镜头时，居然产生了一种杀气。
她很喜欢那张照片，觉得和平时的自己非常不一样。
杨峰也觉得那张照片很不错，就让她给自己洗出来一张。
她很喜欢，于是压在了玻璃板下，成了自己的收藏。
如果现实里的我，也能这么有杀气就好了……
韩?低声叹气。
她摇摇头，又开始计算这几天的可怜兮兮的账。
其实没什么好算的，每天只卖十几件衣服，掰掰指头就算得出来。
但韩?性格天生认真，绝对不会在钱的问题上范马虎。
所以哪怕销量寒酸的可怜，她也是认认真真在算着账。
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静静地响着。
忽然她听到有人敲门。
这个敲门声很有规律，而且带着一种小心谨慎的轻柔。
韩?知道，这是李大姐特有的敲门声。
李大姐是个在社会底层摸爬多年的女人，人到中年，忽然有了这样一份好工作，她比谁都珍惜这里面的机会。
所以，她对曾经在裁缝街上是自己晚辈，但现在却成了自己领导的韩?，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谨慎。
韩?很无奈，但也没什么办法。
“李大姐，进来吧！”
李大姐推门进了办公室，冲着韩?挤出笑脸：“?丫头，算账呐？李姐没打扰到你吧？”
“李大姐，说好几次了，咱之间，别这么客气。”韩?无奈地笑了笑。
“哎，好。”李大姐小心翼翼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欲言又止。
“李大姐，怎么了？”韩?看着李大姐笑了笑。
“?丫头，我就是……”李大姐犹豫半天，对韩?说道，“工友们托我来打听一下，咱寒白杨厂，还能办下去吗？”
韩?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是冲李大姐笑笑：“当然，咱厂好着呢，干嘛担心这个？”
“哎，?丫头，你就别拿着话哄我啦。”李大姐摇摇头，“市场上南国美什么样，咱寒白杨什么样，我们看不到吗？”
韩?心里微微叹气，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丫头，工友们托我问，就两件事，我就直说了吧。”李大姐看韩?的表情。
“第一，如果厂子真办不下去，大家伙就关心这段时间的工钱会不会欠下……大家当然都是相信你的，但就是怕厂里没钱。”
“第二，大家伙都说了，如果厂子真办不下去，大家就都要提前给自己找后路了……不过你也别难受，没人会怪你的，西山纺织厂那么大个都倒了，咱这小厂算什么呀？”
李大姐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韩?。
一直以来，组织起这么多裁缝，把厂子办起来，是韩?最为骄傲的一件事。
她觉得，这也是她在这个厂子里当股东，拿分红的资本。
如果裁缝们都走了，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小裁缝，又算得了什么呢？
呜……心里好难受啊……
可恶啊……杨峰怎么还没回来……
不行，寒白杨不能倒！我绝不能让寒白杨倒下！
小裁缝心里燃烧起了一丝小火苗。
她看到了桌板下面，那张她眼睛下面涂着红色油彩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双眼如有火焰。
韩?深吸一口气，她拉起了李姐的手，大声道。
“李姐！请你相信我，也请厂里的大家都相信我！”
她语气坚定：“没有人要走，寒白杨不会倒！我发誓！”
就在这时，她和李大姐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
“郭举贤！老子一铲子铲死你！”
韩?一个激灵：“是老白的声音！”
李大姐急了：“哎呀！老白这是要干什么啊？块去看看！”
两人连忙追出去。
她们看到，白德凯穿着皱皱巴巴的灰西装，举着一把铁锹，状若癫狂地往工厂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我要铲死他！我要铲死他！”
韩?连忙朝他追去，一边大喊：“老白！你这是干嘛呀！冷静！”
而老白压根听不到她的话，疯狂地冲到了厂门口。
刚好这时，被从外面走进来的杨峰给撞见了。
杨峰立刻一步跟上来，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抢下了铁锹，扔在地上。
“老白！你冷静点，你这是干什么玩意儿！”
老白双眼通红：“别拦着我，我要去铲了郭举贤那老犊子！你看看他把咱们好端端的厂给祸害成啥了！”
老白的双眼充满血丝，心里同时也在滴血：这可是他的心血啊！这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翻盘的机会！
现在看看，都化为泡影了！
“那你也得冷静！你是个男人！是个爷们儿，肩膀上扛着天！”杨峰大声道，“你慌了，全厂的人都会跟着慌了！你倒了，你的家就倒了！你的老婆孩子就都完了！”
杨峰的话，让老白冷静下来一些。
老白深吸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他们占据了一切优势，咱还能做什么？”
“咱能做什么？”杨峰摇摇头，“咱能做的事儿，可多了！”
“南国美只是看起来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而已，在我看来，他漏洞百出！”杨峰竖起两根手指，“在我看来，他们至少有二十种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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